兴王爷从前也有一连几日见不着人影的时候,可当岚心意识到这次他是真正的出远门不在身边了,也不由得牵挂起来。每隔十日便有兴王爷的书信寄回,离别时两人虽闹得不愉快,可得到了他的书信,岚心依旧很是激动,看着他的笔迹,念着他的家书,只觉得抚摸处指尖都是滚烫。原也想回信,可兴王爷说华岳正乱,恐驿站不便。她只好将全部思念收敛心间,等着盼着。
杏儿原本以为兴王爷不在府上,王妃可算是没人能管,定要日日往外疯跑,没想到自兴王爷走的这一个月来,岚心一日都没出门,天天在府中不是弹琴练字,就是散步喂鱼。
值入初夏,暴雨更是说下就下。天气善变无常,时而晴,时而雨。这日夜里,杏儿与厨房刚把饭菜布好,见天又转阴,便回房去给岚心拿披风,回来时不见她,问起丫鬟,只说是朝王爷的寝殿去了,她只好又打起伞去寻。天色渐暗,杏儿没掌灯笼,只能借着眼力在周围找了一圈,才在离寝殿不远的拱门小亭里看见了独坐一角的岚心。
杏儿将伞放置一旁,走过去将披衣搭在她肩上轻声唤道:“王妃?”
岚心却未回头,良久,只听她道:“这是我与兴王爷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杏儿在旁沉默不语,望着她静静听着。
“那时候我糊里糊涂迷了路,撞见他在这里弹琴,我大着胆子偷偷去看,只觉恍若天上人,他看着我笑,声音温柔,我却不敢看他慌忙逃走了。当时心里窃喜,他要是我夫君就好了。后来在膳厅看见他,没想到美梦成真,可惜他不是我的夫君,他只是王爷。”
“王妃……”
“我好想他……我很喜欢他……”杏儿见岚心望着远处淡淡道:“可惜他并不喜欢我。”
翌日,贺长明来到兴王府帮忙送月例,长兴未回,他便着人去将东西直接搬去后院,自己则来到花园逛着等人复命,老远看见池塘边的鹿角小亭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亭子,才发现她正在练字,于是趁她不注意抽出一张放在旁边的字帖拿起念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岚心被他的声音唬了一跳,回头见是他,怒道:“给我!”
贺长明却歪头瞥她一眼,嘴角带着丝嘲弄笑道:“嫂嫂可真是痴情人啊。”
岚心有些脸红亦有些恼怒,劈手夺过字帖压在一张白纸下面说:“我字写的不好,就不碍四爷的眼了。”
贺长明见她烦恼,这才收起了嘴角的嘲弄,定了定心神,拿起案上的粗豪毛笔,一边蘸墨写字一边说:“写字不好有何难,找个功底扎实的老师学个把月的精髓,回头再自个儿临帖练练,保证大有进益。”话音刚落,一个“岚”字已清晰跃然纸上,力透纸背,如傲骨劲松,的确是好字。
岚心有些惊讶,原以为贺长明的字会字如其人般缠绵矫作,没想到却更有贺长安的那种磅礴气势。兴王爷的字也很好看,不过疏于苍劲,唯有豁达清秀。
彼时身后有人来报东西已放置妥当,岚心看了他一眼,这才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贺长明笑笑:“还不是你相公不在无人领月例,我便自告奋勇帮忙送一趟。母妃也念叨着你,生怕大哥不在你独自苦闷受了委屈,我看你倒是怡然自乐挺会打发时间。”
岚心瞪他一眼:“话里话外都是刺儿,也就只有容烟公主受得了你。我今儿可没心情跟你抬杠,你自便吧。”
没想到贺长明这次很是听话,笑应一声便离开了。
岚心还想再看一眼方才的字,却发现不知何时已被那家伙拢进袖中带走了。正要拿笔再写,又听见不远处贺长明的声音传来:“大哥回来了?”
岚心一惊,忙抬头去看,连墨点滴在纸上也浑然未觉,果真看见兴王爷的身影后,将笔猛地一放,立刻跑出亭子来。贺长明向后看了一眼,接着朝兴王爷拱了拱手:“臣弟便不打扰皇兄夫妻二人团聚了。”说罢噙着一抹笑走了。
岚心满脸喜色地跑到兴王爷面前,看他晒得黑了些,可还是朗如星月,兴王爷见她站在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不敢过来,于是伸出手笑道:“不想我吗?”
岚心这才扑了上去,一头扎进他怀中抱了个满怀。良久她才从他怀中离开笑问:“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兴王爷望着她微笑:“昨夜就到了。”
岚心疑惑:“那怎么今天才回来?”
“昨晚只回府换了件衣服便立马入宫复命,今早才回来。”兴王爷又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昨夜可淋雨了?”
岚心想起昨夜,只迷茫地摇了摇头:“不曾淋雨。”
兴王爷望着她温柔地笑:“这就好。”
岚心脸红耳热,只觉得手心冒汗,见兴王爷面色疲倦,她关切道:“昨夜忙着复命,王爷还未好好休息罢?”说完她连忙叫丫鬟给王爷铺床收拾被褥,又让人去准备漱洗用具,接着跟兴王爷回到他的寝殿,亲自服侍他更换寝衣,最后嘱咐他好好休息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兴王爷看她离开,心中犹如暖阳沐浴,很是香甜的沉沉睡去。
离开寝殿的岚心,又忙不迭地去吩咐厨房准备兴王爷爱吃的果品茶饭,自己又带人去花园剪枝裁叶,插了几瓶新鲜的花卉抱回正厅殿内,左右看了看这才满意。杏儿好歹劝她休息了会,给她打着扇子道:“王爷回来了,王妃又有用不完的精气神了。”
岚心一边喝着凉茶一边笑说:“偌大的王府,一个人总没意思。”又问杏儿:“昨夜里王爷什么时候回府的你知道吗?”
杏儿摇摇头:“奴婢不知。”
岚心端着茶碗思虑了片刻,但终究未再去想,将茶水一饮而尽又自去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