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林菀儿直等到马车行至浓夜深处再也看不见才失魂落魄地回了王宫。不曾想,早已有人等着她的归来。
看见魏卓言,她似乎一点都不吃惊,只是淡然的屏退了众人,与他在殿中遥遥相望。魏卓言问:“事情都办妥了?”
林菀儿回道:“如你所愿。”
魏卓言朝她一步步走近,狰狞道:“始终下不去手对吗?”
林菀儿不肯看他,只道:“你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
魏卓言望着她狞笑:“你是否认为你身边干净得很?这包药的分量你下的如此轻缓,如何要了他的性命?”说着便将手中的药包用力砸在她的身上。
林菀儿瞬时不寒而栗,最后只能强自镇静道:“用药虽然轻,可分量却足以导致他丧失心智,就算捡回一条命,从此也只是个傻子,又有何惧,也值得你这样生气?”
魏卓言听后似乎不敢相信,望着她良久才失声笑道:“不愧是我殷国的王后,手段非比寻常的毒辣。只是……好歹他也曾真心爱慕过你十年,你就这样对他?倒不如让我一刀杀了他给个痛快。”
林菀儿看也不愿看他,说道:“生总比死得到的多。”
魏卓言道:“原来这就是你所期盼的?无论怎样活着,只要有口气就行了是吗。可惜我偏不如你所愿,贺长兴必须死。”
林菀儿回头大惊失色道:“你做了什么?”
魏卓言道:“总之我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林菀儿像一头发疯的母狮扑上去吼道:“他已经丧失心智,是个废人了,为什么你不能放过他?”
魏卓言反手将她箍住道:“贺长兴出类拔萃,是肃国众多王爷皇子中的佼佼者,留着他只会后患无穷。再者,我那么多貌美妃嫔和未出世的孩儿都死于你手,我只杀你一个相好,说到底,你还亏欠我多着呢。”
见林菀儿哆哆嗦嗦抱紧双臂蹲了下去,他又道:“曾经我如何将你捧上后位,现如今就敢如何将你拉下来。父王已经不在,战事又败了,你以为凭两个儿子就能给你撑腰了?”
林菀儿想起自己的孩子,忍不住泣如雨下,“虎毒不食子,纵然我有千般过错万般不是,那也是你的孩子。”
魏卓言蹲下看着她道:“从今往后,只要你能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为难于你。当你依然能坐稳后位,儿子才是我的儿子,否则依你的心机较量,他日撕破脸皮,可别怪我六亲不认。”
魏卓言走时,林菀儿依旧满面泪痕地坐在地上,在满脑子的纷乱杂念中,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午后的御花园中,贺长兴顶着毒日头为她送玉丝冰糕,她笑他痴傻,他怪她顽皮。原以为她这辈子最好的时光该是她当上王后的时候,可如今才发现,那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已随着年月逝去被曾经的自己亲手斩断了。
孙医师与琬香道别后,独自一人驾着马车回了乡下,人刚到医馆,便有人拦下他的马车,孙医师摔在一旁吓得脸色惨白,黑衣人掀开车帘见里面空无一人,回头问他:“姓贺的呢?”
孙医师不知他的来头,但竟敢碰王后娘娘在意的人,恐怕只有国君,于是不敢隐瞒慌忙道:“小人奉王后娘娘的命令将他送出城去了。”
那人皱着眉头道:“人还活着?”
孙医师冷汗连连,只能道:“小人见他中毒颇深,怕是活不过一时半刻了。”
黑衣人又问:“照顾他的丫头呢?”
孙医师大骇,一时半刻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另一人立刻上前用刀柄重重朝他腿骨上敲去,只听咔哒一声,孙医师立刻捂住膝盖惨叫翻滚起来,黑衣人道:“再不说实话,另一条腿也保不了。”
孙医师忍着剧痛,断断续续道:“我说、我说!琬香不肯跟我回来,便跟着贺公子走了,如今走到哪小人真的不知道!”
黑衣人站起来,对着手下吩咐了几句,众人便如黑影一般迅速离去。几日后,村落里的医馆被不明原因引起的大火烧了个干净,而那孙医师到底没能和他的母亲逃出来,村民连夜挖掘废墟,只看见两具一坐一跪环抱着烧成焦黑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