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王爷从七弦十三徽讲起,又给她演示如何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岚心看见他腰间已然戴上了那枚结缡玉佩,心里正丝丝甜蜜,又看他一本正经的教学模样,不禁有些神魂颠倒的,看着看着竟还托着腮帮只顾瞧人去了,原本还能一脸淡然的兴王爷最后终是被她瞧的脸上发红,轻咳一声说:“盯着我做什么?”
岚心却眨巴着眼睛,极其调皮道:“夫君好看,所以才盯啊。”
她可从没这么亲密的叫过他,倒叫兴王爷有半分呆愣,连琴也不弹了,回头也一脸懵然地瞧着她。岚心见他半分痴傻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更是捂着肚子笑得滚在软凳上。兴王爷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最后也忍不住摇摇头跟着笑了起来。
岚心缓过来后,长叹了一声说:“像王爷这样不重名利,不贪权贵的人可是不多,于我们可谓大幸。这样我们才能有机会做一对平凡夫妻,相濡以沫,平平顺顺过一生。”当然前提是得有相濡以沫的机会。
兴王爷惊诧不已,他万没想到这个丫头跟她的想法竟如出一辙。心中不觉大为所动,望着她道:“若我不甘心如此,想要权势再大些又如何?”
岚心不禁嗤之以鼻:“权贵再大总有到头的时候,知足常乐总比患得患失好。”
“有了更大的权势,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岚心也认真地盯着他:“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孤单吗?”
兴王爷心中大惊,久久不能回神,她竟然都懂!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年纪尚小爱玩贪吃的丫头,可没想到两人的想法心思竟是这般相通。
岚心低头玩弄着茶杯:“我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是弥天的权贵我也不屑。溪边一座屋舍,两副碗筷,三餐滋味,四季与共,便已足够。”
兴王爷心里久违地涌起一股热血,他忻悦、激动、却也难过。他萌生了想给她承诺的念头,可是,他知现在无法承诺。
自兴王爷说过要教岚心弹琴后,便专门让人给她搜罗了一张好琴,无论他多忙,都会抽出几个时辰和她在一起悉心教授。可这古琴真不是好学的,岚心弹的磕磕巴巴,但她心不在此,主要是解个闷,有个可以和兴王爷独处的正当理由罢了。所以当她大半月后能勉强弹出宫商角徵羽的五个音阶还乐的手舞足蹈时,兴王爷就知道,他是任重而道远。
京都的雪下几日停几日,雪覆了一层又一层,整个王府在岚心的眼中宛若一个冰雪雕琢的雪乡庄园。早在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岚心就让杏儿去给她寻手套,可是样子她都看不中,于是又自己画了图样,让杏儿做了标注上去,找京都的巧手裁缝缝制了许多双厚实的手套出来。
这日雪停,岚心早早地便唤杏儿给她穿衣,杏儿看她心情好,给她挑了件红梅斗篷,配一件雪白绒裙,给她挽了个双髻,往雪地里一走,倒真像个雪娃娃。
早在前几日,岚心就吩咐过下人只把王府大道小路的雪给铲干净即可,其余的都留给她另作他用。众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未敢去动。兴王爷问过一次,听方伯说是她的意思便由她去了。
岚心对站在庭院的仆役就一个吩咐,就是堆雪人,但还得把雪人堆的好看,什么形状都任他们发挥,只要是岚心觉得好的,就可以得赏。大家伙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任务,都纷纷绞尽脑汁去堆雪人,王府从未这么热闹过,方伯的小徒弟张泉更是乐不思蜀,玩了整整一天都没喊累。
等兴王爷下朝回来,看见王府大变样也觉惊喜,树下,庭中,大道两旁都堆着各种各样的雪娃娃,非但如此,有的雪娃娃戴上了大红的帽子,有的穿着红色的马甲,有的憨态可掬,总之各种造型都有,让原本银装素裹的院子一下子充满童趣生动活泼了起来,样样有意思,处处有乐趣。
同他一起进府的白易之看了也是目不暇接地瞅着:“兴王府雪景果真好别致。”
兴王爷看了这些雪娃娃心情也是大好,他道:“王妃花样繁多,喜欢倒腾这些东西,让易之兄见笑了。”
白易之敛眉笑说:“难怪我家娘子天天催我求王爷来府上做客呢,看来王妃也是极具巧妙之人,想来也不会嫌弃拙荆。”
兴王爷摇摇头:“哪里话,若不是前些日子下雪我拘着她,恐怕早像鸟儿一般飞到你府邸去了。”
内院里,岚心正在一边烤火暖手一边听着杏儿的唠叨。
“……这大冷的天,王妃堆一两个还不成,偏就撵着人堆了这许多,手冻坏可怎么好。”
岚心讨好的笑笑:“我让许家裁缝给我做的手套可厚实呢,不会冻坏的,你瞧瞧我这手,不也好好的吗。”
杏儿无奈地摇头,在暖炉里添了新炭,换掉已不甚暖和的,重新用绒布包了给她递过去。
岚心靠在软枕上盯着外面的院子道:“雪下了几天也是沉闷,不如寻个由头大家一起乐一乐呢,你看张泉不是玩得很开心,小脸冻的通红也不停下。对了,待会你可得跟方伯知会一声,别去数落他。”
杏儿在桌旁一边绞线一边回道:“方伯说了,新年快到了,大家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事,这次便算是让张泉提前放纵玩耍了,不会数落他的。”
岚心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复低头去看自己当作消遣的宋词,唉,也不能全看懂,只能看一半猜一半。正看的无趣,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通报:“启禀王妃,状元白府白夫人前来请安。”
岚心听这绕口令般的头衔差点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她一把就将手中的宋词扔在桌上,忙道:“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