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夕,波云寺和山下的旅栈总是人满为患,不少贵眷太太都会选择在这里歇息用饭。
楼上的雅间里,五人正在收拾房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是说五张床吗,怎么还少一张?”
“怎么会,我可专门交代了要匀五张床铺在大客房的。”
“这个客房恐怕不够大。”
“这大冷天的,咱们就不能睡炕吗?硬是硬了点,可是挤一挤也够暖和了,还方便聊天吃东西。”
“好主意,我这就去换房!”
其余四人望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上来的行李,不禁异口同声仰天长叹。
待终于在顶楼的套间里安顿下来,五人已经横七竖八地在床炕上歪倒一片。正在她们昏昏欲睡的时候,不知谁的肚子打起了饥饿鸣。
“谁?”
“岚心。”
“喂……”
“谁去叫小二做点吃的进来?”
想到室外与室内截然不同的冰冷温度,大家谁也不愿动弹。
巧巧举起拳头:“老规矩,猜拳决定。”
其余四人贼笑着举起手,三轮下来,巧巧惨败,其余四人笑倒在炕上催促:“快去快去!”
瑞瑞举起手指:“我要小葱拌豆腐。”
阿盈紧接着道:“我要烩南瓜。”
思慧闭着眼睛:“菌菇开胃汤。”
岚心兴奋道:“大盘水晶肘!”
其他人异口同声:“斋素戒荤不吃肉!”
岚心忙又改口:“那就清炒时蔬。”
她们之间有个很邪门的现象,就是谁先提议猜拳谁必输。在她们一叠声的催促下,巧巧套上厚厚的披风走出了房门点菜。
等她回来,其他四人依旧倒在炕上聊天,她道:“你们猜我刚刚在门外看见谁了。”说完神色古怪地瞟了岚心一眼。
思慧眼尖看见,一针见血道:“难道是林姑娘来了?”
果然岚心像被针扎了般立刻从床褥上弹起,“她也来了?”
巧巧抿着嘴点了点头。
瑞瑞道:“管她做什么,又不住咱们房间。”
阿盈问:“她在几楼住着?”
巧巧指了指地板,“就在咱楼下。”
思慧翘着兰花指调笑:“哎,好一个冤家路窄~”
岚心叹气:“算了,同在京都城住着,总是会遇见的。”
思慧问:“他们俩现在还有见面吗?”
岚心拧着眉,极其不确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没有。这半年来兴王爷每日都是按时归府,我甚至很少看他独自对月饮酒了。”
阿盈笑着凑过去:“看来你们也快熬出头啦。”
岚心回头忙问:“怎么说?”
“宫里的情况我倒是比你知道的清楚些,据我所知,兴王爷这半年里,哪怕入宫也从未去过泠玉阁,更何况如今就算在府中也早已不睹物思人,就证明他心里已经在渐渐放下对林菀儿的感情了。”她话锋一转对着岚心眨眼:“看来你已经抓住打开兴王爷内心的钥匙了。”几人原本还正认真听着她的分析,谁知她话锋一转又把众人的思路拉到眼前,于是其余几人都去逗弄岚心,要她老实交代都发生了什么。
只没想到,岚心和兴王爷的日子竟然过的如此寡淡如水,平静无波,一点料也没有,几人犹觉无味。阿盈道:“或许就是要这样细水流长的感情,才会愈发渗透久远。”
三日后,大家斋戒沐浴,焚香祷告,从未这般虔诚过,仿佛这一年里,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独特愿望。
岚心将她与兴王爷的福袋一同系在树枝上,又虔诚的祷告了一番。回去时,不料撞见了一个她根本不想遇见的人。
林菀儿见到她却没有那么惊讶,这几日从京都城来此焚香祷告的人络绎不绝,遇见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岚心原本想趁着人多装作看不见从她旁边经过,可林菀儿却不这么想,她熟络的打着招呼:“兴王妃安好。”见岚心并不理她,她轻笑了一声又道:“长兴哥哥怎么没同你一起来呢?”
岚心冷冷道:“兴王爷就兴王爷,别哥哥妹妹的叫,腻的慌。”
林菀儿道:“长兴哥哥不在,王妃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
岚心冷哼一声:“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
林菀儿上前一步,凑近道:“我有几句话想同兴王妃讲,不知王妃肯否给这个薄面?”
岚心略微思索了会,跟着她鬼使神差地往院墙边走去,倒不是她有多想给她这个“薄面”,而是很好奇这个占据兴王爷身心十年的女子主动找她谈话究竟想对她说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林菀儿竟然这般坦诚,坦诚到她来不及准备任何言辞的地步。“能否将他还给我?”
岚心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定了定神反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菀儿望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我不会永远占着他,我原本只要一年的时光,他明明答应了,如今却没有做到,现下我只要半年的时间。可不可以把他还给我,只要半年时间就足够,等我离开肃国,他就是你的了。”
“你是不是……”岚心忍不住想说粗话了。
“求求你。”
岚心一愣,林菀儿在对她示弱?这可是她从来没想过的画面,她以为的画面无非是两人唇舌相讥到不可开交,以致薅彼此头发抓成一团。
过了好半晌,她才终于回过神来,漠然道:“那我也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林莞儿盯着她,似乎是在重新审视这个站在她眼前的人。岚心继而道:“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林菀儿忽然失笑出声:“在你们眼中,我是缠了他十年的那个人是吗?”她凑近岚心,仔细凝望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反问:“你知不知道他是如何求我不要消失在他人生中的?”看着她的表情,林菀儿满意地退后一步接着说:“他若是真的想放下,还会甘愿与你做这表面夫妻?”
岚心抑制不住颤抖起来,似乎全身血液都已结冰,她猛地扬起了手,林菀儿被她吓得不轻,要知道泼妇打架这种戏码只会在市井小民身上上演,可转而想起她是叶将军的女儿,西北的彪悍民风可不会生养出软柿子。就在她和一旁的丝秀都以为她会重重扇下去的时候,没想到岚心只是往她肩头轻轻掸了掸,接着道:“你离开肃国的那天,我一定放鞭炮庆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