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闹剧之后,岚心再没出过府门,她不晓得那个四王爷到底摸清她的身份没有,未免去给兴王爷找麻烦,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呆了大半个月。又想着朱达或许已经跟兴王爷说起过那天发生的事,但是兴王爷却一直没有找她问话,她心中也是几经忐忑。岚心也曾去书房附近转悠过,只依稀看见兴王爷走出来过一两次,大多时间都在书房里呆着。于是又独自思来想去好几日,决定还是自己去坦白一下比较好,毕竟自己惹祸在先。如今王府里权威最大的可是王爷,上司她可得罪不起。
仔仔细细向方伯询问了兴王爷爱吃的点心后,岚心下午便去厨房吩咐做了好几样,让杏儿拿着陪她去了趟书房。
兴王爷正在文案前执笔批注,抬头见是她,眼里划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又明白过来,淡淡一笑:“这几日看你在书房附近徘徊,还以为你不会过来。”
岚心一时大窘,没想到自己畏畏缩缩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他眼里。拿过食盒里的点心端放在桌子上,她才小心翼翼地说:“这是我今日特意让厨房做的点心,我还亲自给你泡了茶,王爷可要尝一尝?”。
兴王爷抬起头,放下折子复又看着她,脸上表情依旧平淡,岚心看着他一脸温和的模样,实在辨不明他究竟生气没有,一时有些站不住的泄气。兴王爷瞧她慢慢低下了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抠着桌子边,走过去将她的手拿起来擦了擦:“本王只担心你是否安然无恙,其他的都不打紧。”
岚心脸一红,倒了杯茶递给他:“那……四王爷对你说了什么没有?”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轻声说:“这你就别管了。”
岚心“哦”了一声,总之他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他可是皇帝的长子,四王爷再厉害也是他的弟弟,总不能跑来说嫂子的不是吧?她见兴王爷吃了点心,于是朝他行了一礼:“那阿岚先告退了。”
兴王爷点了点头,临出门时又叫住她:“对了,再过一月就是中秋佳节,父皇将在宫中设宴,因是家宴,只稍稍准备一番就好,你不必太过紧张。”
要见皇帝了!虽是家宴,可毕竟是皇家盛宴,又在那样宫禁森严的地方,她岂敢怠慢?这次连杏儿也不再由着她胡来了,拘着她好好地立了立规矩,该记的一背再背,杏儿对她的要求就一个:少说话!别人站她就站,女眷坐她再坐,其他时候尽量做个透明人。
杏儿一边给她试宫装一边碎碎念道:“虽说是家宴,可届时各宫娘娘、皇子公主都会在场,兴王爷又是皇长子,王妃可千万千万不能失了分寸,丢人事小,丢面事大。别看兴王爷对此满不在乎,可京都城上下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呢。”
岚心一脸不解:“此话怎讲?”
杏儿见屋内人少,压低声音道:“王爷是长子,却非嫡子,当初先皇后被赐死,嫡子又被贬为庶人,最后皇上却立了惠妃娘娘所出的三皇子入主东宫作太子,朝臣都很是不解。如今朝堂上,还有一部分人对此不满,认为兴王爷德行出众、仁厚礼贤,更堪大任……”
岚心听了不禁心中一紧:“皇上可有听过此话?”
杏儿摇摇头:“听没听过谁也不知,但皇上并无任何举措,待皇子们依旧平常那般,除了太子,其他皇子都很少召见。”
“太子那边呢?”
杏儿低叹:“从前太子还只是三皇子的时候,与王爷很是要好,兄友弟恭,关系比跟一母同胞的四王爷还好。只是入主东宫后,也很少往来了。”
岚心呆愣思忖了半晌,这权位之争可不是三两言语便能说明清楚的。太子听到流言蜚语对兴王爷疏远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谁也不会把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放在身边。可若兴王爷根本无心权位之争呢?起码她在王府的时候,这三个月来就只见他穿过六次朝服,其他时间不是在府中弹琴,便是在书房练字,偶有人来拜访也只是简短两句就走了,朝中大臣更是从未来过。从前感情甚好的兄弟因为一个皇位便轻易疏远,不知他内心可有过彷徨无奈?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秋盛宴,在杏儿接近一个月的走、坐、宴饮等规矩的摧残下,她可算有了用武之地。兴王爷看着她穿着一袭华贵宫装端坐有礼的模样也很是吃惊,心底也闪过一丝无奈。
据说当今皇上目前已有十一个儿子,六位公主,其中五个儿子已各有婚配,大公主去年许给了太傅之子赵文昌。余下的年龄尚小还未能有自己的府邸。饶是如此,宫中大大小小的马车还是一辆接一辆。岚心恍然大悟,她都忘了古代三妻四妾皆是平常,一个皇子肯定是带了一两个有身份的妾室入宫,所以才会有这么多马车。
入了宫门便不能再坐车,引路的太监带着兴王爷并其他几位王爷乘软轿先行入宴。岚心扫了眼,并未见到那位四王爷,这才松了口气,能不见面最好不见,待会若是见了,离得远远的才好。上了女眷所乘的软轿摇晃了许久,岚心已是身乏头重,这宫装也是束得她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下了轿子,她忍住舒展懒腰的心思,强自站定了,只深深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杏儿在她身后瞧见了,很是赞赏地微微一笑。
这时有提灯的引路太监走来,女眷便都跟在后面徐徐走着。岚心稍微打量了一番,果然是袅袅婷婷一群人,或姿容秀丽、端庄矜持,或娉婷婀娜、丰神绰约。个个珠围翠绕,衣香鬓影。
妾室走在正室后边很远的位置,正室身后都跟着六个丫鬟、六个太监。妾室身后都跟着四个丫鬟、两个太监。仪容服饰不难看出身份地位。有互相认识的偶尔低语说笑两句,不认识的便各自偷偷打量着。
从下了轿子,岚心就已经感受到有许多双眼睛盯在她的背上,让她想当透明人都不行,谁让她是皇长子的王妃,得走最前面呢。两旁的玉砌雕阑,阆苑瑶台她都没法去扭头欣赏,只觉周围都是各色宫灯映照下的流光溢彩,让人眩目。在各种视线交织下,她只得更加挺直了脊梁,玉步款款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