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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篇:不告而别

张翠晓一辈子也忘不了今天的情景:她的女儿一动不动的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蒙着呼吸机的脸上苍白如纸,身上插满了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医生护士紧张的为她做各项检查。张翠晓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景象,哭喊着女儿的名字,“池澄,池澄啊……”几乎瘫软的她被护士们架出了急诊室。

“池澄,池澄!”张翠晓一声声的悲鸣回荡在楼道里,让人心酸。张翠晓一直以为女儿好好的待在学校里,直到今天傍晚她回那套房子拿东西,却发现女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客厅地上,浑身滚烫完全没有了意识。女儿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张翠晓望着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她感觉自己都快等了一个世纪,医生这才出来:“你女儿情况很不好,她心律失常,呼吸困难,意识涣散,还出现抽搐的症状,马上转入ICU做进一步观察吧!”

张翠晓颤巍巍的在告知单上,艰难的签下歪歪扭扭的名字。终于放下笔的她捂着嘴痛哭流涕。接到消息赶来的许树林只能抱着她默默的拍着她的背。

李欣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池澄还是没回寝室。她们这一天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给池澄,却一直没人接。

昨天中午池澄跟着袁野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昨晚八点多,李欣打电话给池澄却被挂断了,随后池澄发信息过来说,“妈妈找我回家有事,不回寝室了。”李欣她们也就放下心来。

今天上午梁小薇接到冯肖军的电话说袁野打不通池澄的电话,她还对他们说池澄回家去了,可能忙着没接到电话。

可现在池澄消失都快一天两夜了,她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李欣她们越想越不安,于是再次打电话给池澄,竟然关机了?几个人更加不安起来。当下她们就决定去池澄家看看。

她们三个来到池澄家却怎么也叫不开门,还是对面的邻居被吵醒,开门出来说:“你们找对面的?她被救护车拉走了。”李欣她们大惊失色,可是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个医院找池澄,都急得哭起来。李欣突然想到,辅导员肯定有池澄妈妈的电话,于是赶紧联系了辅导员。

终于收到消息的李欣她们立刻飞奔到医院,见到了悲痛的张翠晓,得知池澄的情况后几个女生再次痛哭起来。而张翠晓根据李欣她们的讲述,得知池澄确实交了个男朋友,是个军校生,他们两人感情很好。大家都疑惑不解,前一天池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住进ICU的池澄,病情却进一步恶化起来,她肺部感染极为严重,不但高烧反复不退,而且持续昏迷,甚至还出现了心力衰竭的征兆,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单。

张翠晓捧着那张病危通知书哭的几乎晕厥。待她冷静一些后,给多年没联系的前夫打了电话。池旭从张翠晓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得知女儿病危的消息,连夜从帝都赶来。

年近五十的池旭身材不胖也不瘦,脑后扎着小辫,一身唐装,俨然就是个艺术家的模样。他看着泣不成声的前妻,看着那张病危通知书,他的心也忍不住颤抖起来。池澄是他的女儿啊!

池旭独自一人坐到医院的花园里,默默地伤心着。他努力的在脑子里搜寻关于池澄的一切回忆。

池澄出生的时候,他和张翠晓的感情还很好,对于这个女儿,池旭也是满心欢喜,经常抱着她哄着她。小时候的池澄非常爱笑,稍微一逗她就咯咯笑个不停,清明的眼睛纯净无邪,非常讨人喜欢。

可是后来,自己和张翠晓的关系越来越差,他为了逃避问题总是一离开家就好几个月,就算回来夫妻俩依旧是吵吵闹闹,孩子被送到奶奶家,池旭偶尔去看她,再没了心情哄她逗她。池澄每次黏他的时候都被自己随意的打发了。

再后来他和张翠晓离婚后常年飘荡在帝都,几年才回一次老家。池澄长大了,却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爱笑,每次父女见面气氛都是很尴尬,池澄从不主动和他说话,自己问一句她才答一句。此时已功成名就的自己也没了时间和精力再去关心不在身边的女儿。这十几年来除了生活费,他没给过池澄任何一点关心。

如今女儿命悬一线,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对不起孩子。他捂住眼睛,肩膀颤动着,无限懊悔。

张翠晓夫妻和池旭先是把池澄转到魔都治疗,情况依然没有大的好转。十几天后他们又把池澄转到了帝都的知名医院,持续治疗了一个多月池澄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这时正在一片不知名的大山深处,冯肖军借着难得的机会给梁小薇打电话,可梁小薇一听到他的声音就问他:“袁野呢?你跟袁野在一起吗”梁小薇焦急的说。

“袁野?你问袁野干嘛?”冯肖军郁闷到。

“池澄出事了!”梁小薇激动到,“袁野跟你在一起吗?”

“什么?池澄出什么事了?”冯肖军很惊讶。

“她命都快没了,袁野呢?”梁小薇低吼到。

“袁野?袁野跟我不是一个队的。我们都不知道对方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怎么找他啊?”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冯肖军也跟着着急起来。“喂?喂?”通话时间到。梁小薇和冯肖军看着挂断的电话都是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

而在另一个,不知是哪个山角旮旯里的袁野,又何尝不是在努力的想着联系池澄。

“来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想不想家啊?想不想自己的小女朋友?”一个教官踱步在一排扛着原木的学员之间,吊儿郎当的调侃着。

“你呢?想不想?”那个教官突然靠近袁野,温热的气息贴着袁野的耳畔。犹如一条蛇对他吐着信子。

袁野肩上扛着近两百斤重的原木,咬牙到:“想!”

“想谁啊?”那条蛇却不放过他,继续逼近。

“想我女朋友!”袁野如实道。

那条蛇咧着嘴,咂了咂,“有种!”“那你就给我好好表现,如果能让我满意,或许我可以给你个三分钟的机会,嗯?”那条蛇伸出铁掌抚上袁野的肩头使劲地摁着他往下压,满是戏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一脸享受的看着他痛苦的神色。果然是一条阴险毒辣的蛇!

本就负重多时的袁野被摁得一个趔趄,他的手掌抓紧了肩上的木头,撑开双目咬紧牙关,努力地稳住双腿,尝试着直起身体。他后颈松垮的领口内隐约显出青红色,那是被厚实沉重的原木磨的一大片的伤口。他们僵持了好一会儿,那条蛇终于松开手,轻轻的掸掸袁野脏兮兮的衣襟,哼笑着昂着头走了。

袁野这一个多月来努力的去完成毒蛇教官的每一个指令,拼命的让自己做到对方满意,就是想得到那宝贵的,3分钟的通话机会。可是池澄的手机早在那晚就遗落了,自然是打不通的。

袁野失望之余更多的是害怕。可他不记得池澄寝室的电话,亦无法联系到被分到不同队的冯肖军,袁野所能做的,就是祈祷这一切都快点结束吧!

池澄,你等我,池澄!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池澄,醒来后却依旧像死了一样。整天不说一句话,只是睁着空洞洞的眼睛躺着一动不动,不停的流泪。她一睡着就做噩梦,不停的大哭大喊着:“袁野,袁野。袁野你为什么要骗我?”“阿姨,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池澄,你告诉妈妈啊!”崩溃的张翠晓不断的逼问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池澄始终一声不吭。

“我去找他,我要去找他们!”得不到答案的张翠晓情绪失控的要去找那个袁野,她要问清楚,他们到底都对池澄做了什么?

毫无生气的池澄却激动起来,她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死死地抱住张翠晓,不停的哀求着:

“妈,你不要去。求求你不要去,你不要再问了好吗?你不要再问了……”

虚弱的池澄哭到昏厥,张翠晓亦是悲痛欲绝,池旭和许树林也是面目凄凄。

看着再次被抢救的池澄,池旭和许树林也劝张翠晓,既然池澄不肯说就别再逼她了,只要女儿活下来就好!张翠晓只好忍痛作罢。

“妈,你送我走好不好,我想出国,越远越好!”这一天,池澄突然开口求张翠晓,悲戚的面容让他们心如刀割。想当初,自己为女儿筹谋了三年,女儿也不肯出国,这次她却主动的提出来要走的越远越好。池澄到底是遭受了什么啊?

张翠晓他们再次商量后,觉得池澄离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于是紧张的为她张罗起来。

一个多月后,暮色中一架飞机缓缓滑动,随后越来越快,冲向云霄,隐入漆黑的云层。池澄靠着窗,俯视着越来越模糊的地面,然后转过身蒙上毯子。

幸福就如烟花,炫烂而短暂!

袁野,我们终究是错的!

毯子不停的颤动着,美丽的空姐经过时顿了一会儿,随后转身回去拿了一颗巧克力轻轻放在小桌上。

浓密的尘土遮天蔽日,一道道五彩的烟雾腾腾而上,那是被淘汰的信号。袁野爬倒在一个土丘后,喘着粗气。他脸上满是汗水和泥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他小心地探出眼睛查看着左前方的黄土路,“只要穿过这条路,就是终点了。终于可以回去了!”他暗自想着。袁野再次探头看了一眼,将手中的步枪上了弹膛,他紧握着枪,吐了口气,一骨碌爬起来冲了出去。瞬间无数道弹光向他袭来,他猫着腰敏捷的跑动着翻滚着,并寻找掩体给予反击。

终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袁野迈开大步奔跑着,连日来的风餐露宿,演习对抗方的追堵围截,高度紧张的神经已经让他耗尽了全部的体能。他终于倒在了那条毒蛇的面前,他闭上眼之前,模模糊糊的看见了那条毒蛇的微笑,那是赞许的微笑!

当袁野终于带着总成绩第一名的荣誉凯旋归来的时候,却得知池澄一度病危的消息,而且她半个月前就已经出国了。

袁野捧着李欣给他的,池澄留下来的日记本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流泪,他不明白池澄为何突然病危又为何不告而别,为什么,池澄?为什么?

痛苦的他放弃了一直梦想要去的*机步旅,坚决的申请去了一座小城。

池澄,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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