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亮。
砰!
一个酒杯的不慎滑落,打破了屋中的静谧。
莫文轩酒意渐散,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一双裸露的纤手正搭在自己的脖间处,微微侧头,见旁边躺着一名陌生女子。
衣衫不整的两人此时只有一张单薄的床褥遮盖。
恐是被莫文轩的动静扰醒了,女婢也睁开了眼,看见自己和男子只留一张共用的被褥遮盖私处,自己也吓了一跳。
“啊……公……公……公子。”
“你!……你是何人?为何你会出现在此地?!”
莫文轩脸色一黑,迅速起身穿上衣服,少女羞涩的遮眼躲避。
“……公子!奴婢……”随即也快速翻找上自己的衣服来,瞧见地上狼藉一片,床上凌乱不堪,全是被撕烂破布,她只得跪在榻上用被子遮盖重要部位,委屈的低着头。
此时莫文轩也想起昨夜的事。
昨夜莫文轩喝了酒闹出了不小动静,婢女在走廊外打扫,听到柳锦房中传来酒杯摔盘的声音,担心会出什么事,便进门想查看情况。不料刚走进房门,便被莫文轩当即抱住,嘴里喊着“紫鸢”之名,不容得婢女的挣扎,强迫着小婢女进了榻,行了房事。
婢女有苦也不敢说,不过十二岁,身子还未长开,便这般措手不及的被……心中的委屈又顿时多了起来。
“还在此地作甚?快给我滚!”莫文轩心中怒火瞬起。
“公子,奴没衣服....”小丫头支支吾吾道。莫文轩斜了一眼满地的破布,怒气冲冲,原想就此离开,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刚走一步,便停了下来,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而另一边,安静的楼道探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叫住了两个去往后厨的婢女。
“小七,小九。”
两名丫鬟从侧道赶来,躬身行礼。
“锦姑娘。”
柳锦将眼珠子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嘻嘻笑道:“你们去准备些热水,待会儿送去我房中。”
“是。”
“开早饭了吗?”
“已经开了,姑娘,可是给你带过来?”
“嗯,多带点,我房中还有客人。”
女婢弗身应下。“是。”
……
在后院偏房休息了一夜,柳锦睡得属实安稳。想起昨夜的场景,她轻轻摇了摇头,似是惋惜。
“可惜了,这么小的姑娘被莫文轩给糟蹋了。”
柳锦拿了一身干净的下人衣服,便往自己房门走去,除了看看情况,自己也得给人一个交代。
婢女的速度比她想得要快,在回去途中,柳锦便与那两个婢女又碰到了一起。
众人行至房门口,柳锦却停了下来,向两人打了个噤声手势后,又从一名女婢手里接过膳食,让另一人将热水放下,便将两人遣了下去。
柳锦站在门口,向里面瞄了一眼,咚咚咚的敲门询问道:“公子,你可醒了?我带了早食,公子先吃些早饭吧?”
停了一盏茶的功夫,未听房中有动静传来,于是自顾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踏进门半步,柳锦一眼便看见了床上的丫鬟,她将早点放在桌上,径直往床边走去。
“穿上衣服,将房中破布收拾好,悄悄的出去,记住,不要让人碰见。”
柳锦面色平静,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她,小心嘱咐。
女婢唯唯诺诺的连连点头,迅速穿上衣服,收拾妥当便急匆匆跑出了房门。
柳锦又自顾将外头的热水端进来,待一切妥当,她才转身走向莫文轩,见他眼眸冷冽,似有爆火随时准备顷刻喷薄而出。
柳锦顿了片刻,轻声道:“公子,这热水已为公子准备好了,公子先洗漱一下?早饭待会儿可凉了。”
莫文轩如同负气的孩子一般,一动不动坐着。柳锦见状,复问道:“公子,昨夜是六儿服侍得不妥当?惹着公子了?”
没想到此话一出,莫文轩心中的那根弦便崩了。当即不知从哪儿抄出一把匕首,只一瞬的功夫便落在了柳锦的脖间处。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在酒中给我下药!还让一女婢服侍于我!!你可知?我随时能掀了你这花月楼!随时能杀了你!”
冰凉的触感从脖间袭来,刀尖划下一滴滴玛瑙石一般的血珠子。
柳锦一动不敢动,瞪着眼睛偷偷看向刀尖方向,脸上惊恐不安。尽量压低着声音解释。
“哎呦,公子,你可得说说天理啊,奴家贱命一条,哪敢害公子啊?公子到这花楼来无非是为了寻欢作乐。奴家承认,昨夜是在酒中放了一些承欢散,可不就为了将公子服侍得更好吗?这是妈妈教奴的。谁知公子昨夜见着小六便如何也不肯撒手,奴也是没法子了,只得腾出地方来让公子行事。”
莫文轩:“……”
见他仍旧不肯罢休,柳锦只能继续哀求。“看公子气宇不凡,想必定不是普通之人,公子发发善心,饶奴家一条贱命吧。奴家一介烟尘女子,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只求能苟活于世,奴虽薄命低贱,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求公子饶奴一命。”
莫文轩直直的盯着她,见她眼底里的惊恐与害怕不似装的,也不似说谎。
花楼本就是烟尘之地。来这些地方的男子哪个不是为了玩乐?此时的莫文轩如同哑巴吃了黄连亏,竟然反驳不了半句。他此番出来本就是暗访,昨日的花魁之选闹得那般大,若在这房中杀了人,将事情闹大了,自己也难以脱身。况且要是被人发现他游觅于此等烟尘之地,多少人又有得理去参上一本了。想到此,他心中的怒火也渐渐熄了下去,随即松下匕首,竟一言不发的出了门。
但另一房中,柳玉听到了莫文轩昨夜的春宵故事。彻夜难眠,如今正独自坐在镜前暗自神伤。榻上的李温如今也还在梦中畅游。
小六慌忙的逃回后院,幸好后院的嬷嬷们已经早早离开,都去干活了。她才有机会处理怀里的衣物。她躲在房里,取来火折子,将碎布全扔进了盆里焚烧。那团明火如同耀眼的血迹,隐约在提醒着她昨夜的事。
处理好衣物,她又用脂粉涂抹了身上的淤青红印。随即像往常一样去到后院继续做杂活,不过与她共事的嬷嬷们却眼尖的瞧出了她的异样,她们发现,今日的小六身子骨似是很虚弱,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小六,怎么了?今日怎么无精打采的?”
小六生怕被人看出什么,连忙打圆场解释。“没事,应该是昨夜干活的时候,吹了寒风,受了些凉。”
“哦,这样啊,那中午休息的时候,我给你熬一碗姜汤,去去寒。”
“好。”
小六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两句,众人听闻是受了风寒,也不再往下猜测,都自顾洗起了衣服。
小六生得并不俊美,长相普通,面色腊黄。而她身子骨自小比别人弱,原本就不讨喜又长相一般。柳妈妈便将她打发做了下人,与楼里的老妈子共事,做些洗衣做饭,打扫伺候的活。
柳锦历过前世经历,情绪已是收放自如,莫文轩前脚刚离去,她这泪便收进了眼底,她望着门口的方向,心中感慨万千。
“重生归来,该来的还是没躲掉,见到的都是不愿见的人。”
其实昨夜她本可以像对李温一般,对莫文轩只需要再撒些迷药弄晕便好。可门前的婢女却是赶在早不早,晚不晚的时候进来。
对这小六,柳锦没有什么印象了,因为她委实长得普通,前世也与她没什么交集。可她知道,这花月楼的人,无论姑娘下人,都藏有心思。
既不是善类,也便不必留情。或许那也正是她想的呢?柳锦不喜欢揣度楼里姑娘的人心,但也不想惹事端。
花楼中有一个习惯,那便是第二日客人离开后,柳妈妈都会去刚接客的姑娘房中查看姑娘落红的情况。而这个习惯,柳锦早已忘了。
午时刚到,柳妈妈已经带着两名嬷嬷往着柳锦房中赶来。
到了门前,柳妈妈脸上已经见了几分难藏的笑意。
咚咚咚!
“锦儿,可还在房中?”
午时柳妈妈是向来不过来的,今日如何过来了?柳锦心中疑惑,起身向门口方向走去。
拉开门,见到了柳妈妈与两个中年嬷嬷站在门前。
“妈妈?今日可是有什么事吗?”
柳妈妈掩唇浅笑。“都行房了,还不知我所来何事?”
未待柳锦反应过来,她便推开门走进了房中。眼神一直往床榻方向打量。
瞧见床上床褥已被铺平收拾过了,柳妈妈有些诧异,款款移步上前,掀开被褥,见褥子上有已经焊干的落红血迹,心中大喜。
拉着柳锦一顿“贴心”问候。
“昨夜的公子,服侍得如何?”
……
柳锦窘着脸,知道了她此番的来意。便佯装害羞的低头轻声道:“昨夜的公子力道凶猛,锦儿腰都快断了……可把我给折腾坏了。”
害羞的脸色让人遐想联翩。两个嬷嬷在一旁捂嘴偷笑。
听见昨晚上的动静,柳妈妈如今显得十分镇定。“没事,第一次难免手生,多行过几次就没事了,别害羞。”
“来,这药要记得每日喝上一次,便不会怀了。”柳妈妈不知何时从袖口里掏出一包药,递给柳锦。小心提醒道“这东西见不得光,放好一些。”
此时,柳妈妈才注意到柳锦脖脸上的伤口,满脸惊恐,紧张的询问道:“你这脖子怎么了?谁干的?!”
“是……是昨夜的客人弄的,今早刚划的……”
“什么!”
柳妈妈黑着脸,蹙眉沉思。看来日后接客的人选还需再谨慎一些。难怪能花下五百两,竟还有这般癖好。幸亏不是划上脸,若刚接客便被毁了容,那她的损失可不仅仅是五百两了。
瞧见没伤着脸,她似是如释重负一般,深深呼了一口气。
“这几日你便先好好养伤,等过几日伤好了一些再出来接客。”
说即此,又转头看向身后两名嬷嬷。
“来,快去将姑娘的床褥给换了,如今姑娘身子虚。多给她备点汤药补补,给她买最好的膏药涂抹,千万不能落了疤。”
两名嬷嬷连连点头。
柳锦躬身弗礼。“多谢妈妈。”
“好了。还要去其他姑娘房中转转,便不待了,这几日要好好调理身子。”
“妈妈慢走。”
柳锦目送三人走出了房门。便这样,柳锦借着小六的落红鬼使神差般躲了过去,又转祸为福的取得了几天休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