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花会后,筱成冰消失了一段时间。而后又毫发无伤地回来了,那些失踪日子里发生过什么她却绝口不提。
际水思来想去觉得蹊跷,花会的两枚灵魂碎片就像是故意落下的,而这件事显然不在筱成冰的计划之内。在短时间内事情有了这么大转机,很可能是另一派势力的强行干预。
当时的自己肯定不会猜测到日初头上去,可以如今的形势看,筱成冰与神界脱不了干系,大有可能与许子临存在联系。
花会那时沛沛向际水提了一嘴客立堇,这事总不该与他有什么关系吧?
她自昏迷醒来后就没回过院子,灵魂碎片一般存放在墓室处,这里鬼噬异动的状况最明显。每晚几乎不怎么睡,她那些人偶也需要一点点灌输异能,本身也急不来。只是她担忧再拖下去学生们的安危无法保证,日初并非做不成残忍的事。
现今神界之中知晓日晤的神明已然不多,年轻神明们更是闻所未闻,南王镇主的名号也仅存于聊天引据中,谁人都是唏嘘不已。日初那边倒是对南王镇主的去向没有做过多解释,大家也就默认这位前战神还在执行秘密任务。几乎相当于易风常常提起的“雪藏”?际水心中觉得可笑,但她现在对于日初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即便日晤从前拥有巨大的神力,但魂灵破碎,数万年未曾苏醒,实力大不如前。日晤擅长谋划和分析,作为上古诞生的神明,他清楚这世间的规则漏洞,懂得如何利用自然,这倒是与人族的观念类似,却是日初所忽视和轻视的。
三界之中倒是和平景象,人民也算富足。易风自费托人建了好几所战神神庙,偶尔收到星启学院的信,也是细细好读好几遍。际水的意思是尽量不波及到无辜的民众,他们所做的对抗只能是局部的,保密的。
“际水!”
启然之冲进密室的时候,际水正背对着门,使用幻术检查学校的安保系统。她感到背后传来巨大的冲击力,像实体的风,裹挟着砂砾和玻璃,如同拳头一样击打在她的背上,白衬衫被碎砂砾划开,身上的衣物便立刻残破不堪,裸露的肌肤上被割裂出大大小小的伤口。还好她反应及时,第一时间护住了灵魂碎片,除了点皮外伤,并无其他不妥。
发生得太过突然,启然之唤她的同时这屋里瞬间暗沉下来,所有的灯刹那间爆裂,她只能感受到风,看见风里似乎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有人在她眼下撒野,在她的地盘。际水扶着墙壁站立,摸到白曳剑,挥剑时风定,她看准那团黑影劈下去,听闻一声叫喊,所有乱飞的杂物玻璃全掉落在地。际水燃起一盏灯,看见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侧躺在墙边,他身上穿着的衣袍斗篷遮住了半张脸,这衣袍上尽是泥土脏污,还有一股黑红的血迹掩盖,早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启然之抓着门框,等到这里风沙平静便看见这里多了个人,他与际水对视一眼,连忙启动结界封锁了密室,以防那人逃跑。
“什么人?”际水皱眉,用白曳剑挑开覆在那人脸上的衣袍。
这少年看着面容清秀,还有几分熟悉。
那少年还闭着眼,嗤笑一声,似乎有些不服气。启然之蹲下来检查他的伤势,确认他还有说话的力气,便干脆把他绑起来,压制住他的异能,以确保他不会突然伤人。
“我往这边过来时便看见有人鬼鬼祟祟,这看着也就学生年纪,异能使用得都生疏,怎么穿过结界来的?”
“我看安保系统没有任何异样。”际水说着,边把身上的污迹清理干净,披上外套。
启然之看她手背上划了几道很浅的口子,多瞄了几眼,际水笑道,“再说两句话伤口都要愈合了,这都算不上小伤。还是先处理这人。看起来是冲着灵魂碎片来的。”
“你听得见我说话。”际水靠近那人,“你是谁?”并无应答,只有那少年轻咳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际水心想自己根本没用多大力,连白曳剑都使用得极其保守,他这倒像是受了多大的伤。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这偷袭者的实力,有胆子在这样的时机挑战她,起码也要与启然之实力不相上下才对。可现在看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不只是异能,本身的身体状况就不容乐观,看来是个病秧子,简直荒唐。那他是怎么知道灵魂碎片的?还能悄无声息地闯入结界?
“看来必须采取一点极端手段才能开口了。”际水托腮,看他依旧没有反应,便在他耳边说道,“你知道我?如果编织幻境来困住你的话,说不定能看见你以前的记忆,那可就真相大白了,不过对于你的身体状况来说,你可能撑不住我那么折腾。况且,你有什么秘密吧?”
际水觉得他越发眼熟,靠近了才闻到这少年身上有股若隐若现的香味,类似于某种植物的清香,淡淡的。
少年听完这话睫毛抖动了一下,际水看他喉结上下滚动着,似乎在吞咽血液。他嘴唇微微张开,发出嘶哑虚弱的声音。
“我是豫......其文。”
其文。
怎么会.......
际水神色微变,启然之一时没有印象,问,“他这是.......”
“其乐的弟弟。失踪很久的星启学院学生。”
她在星启学院第一次遇见启然之,就把他错认成了其文。她对这个名字十分熟悉。难怪她看他样貌熟悉,其文与其乐长相有些相似,只是周身气质截然不同。她也看过其文的照片,那时照片里也只露了半张脸,她看这少年狼狈模样,也没往那方面想。没想竟是同一个人。
际水沉着脸,“你知道多少?背后受谁指使的?其氏家族?”
其文偏头,肩膀有些颤抖,他的伤口在肩上,一直从肩膀蔓延至后背。他避免直视际水,低垂着眼,“其乐呢?”倒是答非所问,岔开话题了。
“你找她做什么?”际水斜睨他一眼,声音冰冷。
“她不在你这?”
“你管她在哪里。”际水先前就从其乐那里了解过她的家庭状况,这个弟弟向来和她不对付,甚至差点害死其乐,消失了这么久,唯一一次出现便又出手伤人,意图不轨,际水必然谨慎。
其文费力扯了扯嘴角,“果然.......果然.......又骗我.......”语气听来有些失望。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际水俯视着他,突然觉得这人可悲,像是被人抛弃的、孤苦无依的流浪汉。他蜷缩在斗篷里,头发湿哒哒贴在额头,混着血腥味和不易察觉的清香。
际水心里焦躁不安,转身要走,衣角却被攥住了。其文抬头看她,眼中含着泪,像受多大屈辱似的,支支吾吾才开口,“我没想害你。”
际水无奈地叹了口气,干脆蹲下来看他。启然之一旁看着,早就眉头紧蹙。
“有人告诉我其乐在你这里,我,我就是来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看她死了没有。”其文勾了勾嘴角。际水只觉得令人心寒。
“她是你姐姐,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盼着她出事?”
“没有。”他哽咽了一下,接着说,“她在你这里最起码不会有性命安危,但要是在别的地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要是她死了,她拿什么和我争?父亲就会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我了,她甘心吗?”其文越说越激动,被血呛到,连连咳嗽。
“她确实不在我这里。”
“是校长带走她了吗?”
“你都知道什么?”际水脸色越来越阴沉。许子临到底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连其文都知道他,看来其乐最开始所受的诅咒与他也有关系。从一开始,她身边的每个人,几乎都是他安排下来的。
“被说中了。”其文苦笑着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墙喘气,似乎碰到伤口,于是又开始流血。
启然之不太情愿地过去帮他把伤口包扎住,帮他止血。
际水冷眼看着其文,“启然之,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灵魂碎片.......际水这几天本惴惴不安,心里不踏实,这又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最让她头疼的是,他们的结界可能存在漏洞,或者是他们的行动仍在许子临的监视下,她无法发觉这问题出在哪里。只觉得心慌,间歇性手脚发凉,心慌焦虑。
她没有绝对的把握,而自己偏偏决定着那么多孩子的命运,若是她这里出了什么岔子,完全无法预估日初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其文和许子临到底是什么关系......
际水对着一架一架的梅子酒出神,一声门响,她立马警觉起来,看见来人是启然之,便松了口气。
“事情没这么简单。”际水接过启然之递过来的热茶,小声说了一句。启然之抬手,往她外套口袋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唉,”她拿出巧克力晃了晃,“生活已经这么苦了,还要吃苦味巧克力。”
“你不喜欢了?”
“喜欢。”际水撕开塑料包装,咬了一大口巧克力,宣泄情绪一样夸张地咀嚼着。“就是太苦了。”际水评价道。
“这几天又归于平静了。其文在日晤那里,他们在套话,日晤套话很有一套,毕竟,第一次见他他就试图对我使用催眠幻术。”
“希望其文只是单纯来找其乐的。”
她手掌贴着墙壁,褐色的墙壁变得透明,像一面玻璃。从这里可以看见星启学院的天空,星星宛若宝石,挂在遥远的天际,预示着她看不透的未来,一切显而易见的、又捉摸不透的未来。星星可真亮啊,她琥珀色的眼瞳里闪闪发光,跌入一整条银河。
启然之走到她旁边。最初来星启学院时,他常常睡不着,便在许多个深夜遥望天空,观望星星的动态,感受从林间吹过的晚风,就如此刻。现在他们并肩作战,越发虚幻,忽觉物是人非,明明不过两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