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额上出了汗,手心也有汗。
怎么回事?
但她确定自己只是做了个梦。这梦也绝对不是毫无由来。
碰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干干地看着的时候.......
际水很少做梦。不知道为什么会碰见一个以自己为原型制成的人偶,那人偶挥着她的白曳剑,像以前的她。
回到办公室,身边的一切都令她感到陌生。从窗户往下看是一片望不到底的树林,灯光依旧是柔和的橘黄色,桌上陈设的摆放位置也无异样,仿佛所有东西都平静得过了头。
启然之敲门过来。
际水手撑着下巴想着梦境的人偶,见启然之过来也放下手,直起身子朝他点头,示意他坐下。
“你最近有没有做奇怪的梦?”
“没有。”启然之见际水神色不太对,问道:“您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嗯......”际水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
启然之皱眉,道:“我确实没有做梦,但是听说副班长和其他几位同学做了梦,他们这几天一直在讨论,本来这事一早就该报告的。梦到的都是现实生活中没见过的东西......不排除是妖族鬼族的使用的幻术。只是可能性不大。”
“嗯......”际水沉思,又抬头问道:“你听过十字架陷阱吗?”
“听过。说是会通过‘人’作为诱饵,诱使其他人进入到陷阱范围内,把他们困在里面,蚕食他们的意识,使他们分不清虚幻和真实。永远也出不去。”
“是的,”际水扶了扶眼镜,正色道:“但这个阵局陷阱早就被淘汰了......现在的陷阱的目的......可能不只是把人困在里面。”
“怎么......是碰见那个十字架陷阱了么?学校里?”
“不是学校......”际水歪了一下椅子,回想着,道:“但.......设下陷阱的目标是不是学校还说不准,现在好几位同学做梦,让我有点怀疑。”
际水转过椅子,对着启然之认真道:“目的是要消耗异能以补充自己损失的能量,现在十字架确实在学校里,它在寻找下一个宿主,也就是诱饵。那东西不能留了。”
说着指了指暗室。启然之明白她说什么,便跟着际水进去。
用幻术加封的柜子里,有一个盒子,盒子正中,黑色十字架。金色的裂痕里仿佛透出来光。明明被层层封印,它却蠢蠢欲动。因为里面的灵魂碎片还不知道怎么取出,这个架子的可依附的能量非常强大,只是要完全补充,还需通过其他渠道获取能量。
际水感受到不可控。毕竟灵魂碎片是连大人都难以轻松应付的东西。
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和外界的什么邪祟产生了呼应,或许是因为灵魂碎片本身是从星启学院遗落出去的,所以可以控制一些灵魂碎片以前接触到的邪祟。
“需要强行分离。”际水面色凝重地看着十字架。“还没到时候。”
“启然之,”际水叫启然之过来。交代道:“需要你把同学们梦里的经历写下来,收集好再交给我。这不仅是这个十字架的问题,鬼噬也感受到了能量,它们几乎是用这种能量在交流。像客立堇那种情况,不仅受了梦境影响,还有是那些事真实发生过,混淆视听被当成模糊的梦境。”
“好。”
“需要再做考量,等收集好信息才能找到线索。”
启然之点头。多看了暗室两眼,那一整架的梅子酒,置于暗室中,也是被小心藏起来的吧。她有很多很多的秘密,他一点都不知道,从前不甚了解,现在实际也陌生得很。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出去吧。”际水叫了叫启然之。她发现启然之对她的东西很感兴趣,但这孩子很少表露情绪。心思变化藏于心中,一言一行都比较谨慎。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在学校的事上还需他多帮忙,但对于其他额外的事,流露出不寻常的关切,这让际水好奇起来。
她想起来在大爷的花卉幻境中,她看到启然之年幼时住的房子里,有她模糊的画像。那时她就感到可疑,她看到的是幻象和记忆掺半的场景,那么,她看到的是可以捏造的幻象还是真实的记忆?
会不会,他一直都知道她。
......
“唔......最近倒是没有什么反常现象,你别这样看我啊,我可没有在半夜洗头发......再说,要是真有什么怪物什么的也伤不了我,你可别忘了上次的检测我是第三名......”客立堇骄傲地扬了扬头,冲启然之勾着嘴角。
“嗯。”启然之点点头,绕过客立堇走到旁边去,“那你呢?沛沛同学?”
“不太清楚......很模糊,记不清了......我没什么事的,班长,只是正常现象,我平时就不太能睡得好,梦从来不记得的。”
“那之后有情况及时告诉我。”
沛沛点头,小声应了声“好”。
收集好班上几位同学的“梦境”,写在文档里,思来想去删了几句不妥当的说明部分,认真看了几遍才发给际水。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有趣了。
在不明亮的灯光中,启然之拿下那个人偶,放在桌子中央,正对着人偶的眼睛。他很久以前就见过她的这样的形象,那时她声名远扬,几乎人人都知道这样一位常年带着面具的神明,她驻守危难之地,一挥剑时便是冷光利刃,威慑力也算得上神话。那时他也是那众多目光中的一员,懵懵懂懂地信仰着这样的神,抬起头,踮着脚,小心翼翼去看那面具上的冷光,还有一双有着戾气的琥珀色眼睛。
那时父亲母亲常常提起这位神明,并要他以此作为努力的方向。他只笑笑,并不点头,也不回应,拿了口袋里的两颗糖果递给他们。父亲母亲十分相爱,对他也很好,教会他很多事情,最初的幻术就是他们教的。母亲很温柔,会摸摸他的脑袋,笑着告诉他,“我们然儿真的很聪明,很有天赋啊,以后好好学,一定会成大器的!”母亲说完这话,还会补充一句,“会和南王镇主一样厉害!不,比她还厉害。”父亲会嗔怪地看母亲一眼,随即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然儿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一步一个脚印,一点点来。”
他们笑成一团。他那时便对南王镇主有着模糊印象,她是一位英勇而冰冷的神明。
父亲母亲这样好,可他竟也快记不住他们的样子了。好像过去了很久,久到他都快麻木了。
万年前的一次宴席,父亲母亲在邀请名单上,他们去赴宴,却再也没有回来。那个时候他看见那个他崇拜着的南王镇主,面具被摘下,扔在地上,她失魂落魄地紧握白曳剑,跌跌撞撞地进了知介花园,挥起带着血的长剑,朝梅子树砍去。每一剑都不重,树干上出现砍伤的痕迹,凌乱的砍痕深深浅浅。启然之就在不远处的花丛中看着这一切。
她好像喝醉了,脸颊晕红,眼尾也红透了。白曳剑上的血蹭在树干上,那树微摇,梅子从树上掉落,有几颗砸在她的头顶,但她就像没有感受到一样。
启然之不是第一次遇见这位神明。宴席开始前夕,他贪玩去了那设宴的宫殿,那旁边有一片林子,启然之就溜进去看有没有好玩的东西。走到深处,仍只有叫不出名字的树木,脚下踏着泥土,这里枯燥又无趣。他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听见了数数的声音,很小声,但也很认真。这里本是寂静得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怎么会有人在数数?他顺着声音找去。
看见一个穿着古袍长袖的神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梳着高高的马尾,怀里抱着一个琉璃缸,里面有一些青色的果子,手里也拿着一些。
隔得远,他看得不太清楚,便跑到树下去。
“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做什么?”启然之朝树上喊去。树上的神往下看了一眼,并不想搭理他,默默数完青梅才跳下来。
那神打量他一眼,也不做声,只是看着。启然之与她对视,却能感到她身上的压迫感,因此很快把头别过去,有些心虚地看着脚下。
“我不喜欢小孩子。”那神开口,从琉璃缸里拿出两粒梅子,“不过你可以尝尝这个。”启然之接过梅子,不知心中是何种滋味。
她说她有梅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