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在这里生什么气?也太没有风度了。
对啊,她不是喜欢有风度的吗?据说易风在三界之中大受欢迎,特别是那些女孩子喜欢得很,说他可谓千古难见的俊美气韵,性格上也是谦和有礼,还才华横溢,怎不得人喜欢?难不成她一个一心想着工作的神明也为此心醉神迷了?易风那天来交给他们视频本就是想让襄瑜和他记起过往的,可也不曾想襄瑜一点儿都记不得。日日夜夜久了,易风也就没管这事了。他现在突然又插足进来是什么用意?在他面前示威,告诉他襄瑜愿意为了他易风穿上不喜欢的衣服吗?
易风还在神界时和襄瑜就有很多工作上的交流,依疏没多在意,而今,易风都不做神界的工作了,他们又怎么还联系如此紧密?就算他和襄瑜现在关系尴尬,可好歹他们也婚约在身,那襄瑜也算是他未婚妻,易风他又怎么可以与襄瑜暧昧不清!
他想得脸色发青,猛灌了一大口酒,呛得他胸口疼。太荒谬了......曾经襄瑜眼睛里真正只盛满他的影子,工作之外的大部分时间都和他在一起,工作时她总全神贯注,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那时他有空就会去看看她,伏案盯着她一整天也不够。而今襄瑜都不愿看他一眼,笑容留给无足轻重的神明,她的清脆笑声如一抹青烟,还未能飘至他耳边就消散了,他突然觉得不甘心。
大局为重。不能沉溺于情爱。无数次这样告诫自己。可是无法掩盖的感情浓烈诚挚,随时间推移清晰得让他无法忽视,他生怕这种潜意识里的执着被周围的神明看穿,笨拙地说着违心的话,可目光早不知不觉被她吸引了。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因为她是极其重要的存在,于他而言。
所以众神中,他怎么能够移开目光呢?
那一身粉衣,衬得她光彩照人。
依疏想说,襄瑜,我错了,你回来吧。可所有话都哑在喉咙里,烂在肚子里,化成一滩烂泥,只怕散发的臭味连她都会嫌恶。
怎么会这样了呢?他自嘲着又灌着酒,果然这些年变得可真矫情啊。
襄瑜瞟了瞟正独自灌酒的依疏,指向依疏的方向,问旁边的神明:“你知道他最近怎么了吗?扭扭捏捏,无精打采,哪有一点神明的样子。”“不知道,最近依疏确实状态不佳,不是我说,尤其是看到你后......”襄瑜觉得冤屈,难不成还是因为她才闹心的?又窘又迫,忙瞪了他们一眼,道:“他那个大忙人哪会有心思胡思乱想?定是遇到工作上的什么事了。这些与我也是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又说起其他的事,襄瑜也就不往依疏那边张望,只与他们谈天,不时乐呵呵地笑起来,装作视若无睹的样子。
可真是奇怪。襄瑜想。
易风这些天总给她开了视频通话,问她有没有记起以前的事。“你是不是跟人打赌了?”襄瑜不解地问道。“没有啊,当然有自己的理由。”易风笑眯眯的,手上还忙着画服装设计图。“我觉得你很可疑。”“也许。”
“不过你总该想起来一点吧,不然我就太伤心了。”易风漫不经心问道。
襄瑜沉思了一阵,犹犹豫豫开口:“眼前的确会出现一些影像,不知道真假,你说,我以前真是那样的性格吗?怎么会和依疏那么亲密?”
易风抬眼看她,哭笑不得,“你还需要在我这里求证么?你之前醒来的时候......就有不少神明与你不厌其烦地说过了吧,你只是不愿意承认。”
被说中心思,襄瑜脸红道:“谁知道那档子事?以前自己简直小家子气,娇气得很,还不如删除记忆了!现在我们自己做自己的事,也算轻松!”
“我觉得你就是嘴硬,这样可不好啊。以前我也不太了解你,所以以前的事都是听来的,当时听到也觉得肉麻,要我也不想承认,是不是,太羞耻矫情了吧。”
襄瑜面红耳赤,想说什么来反驳他又想不出,只闷闷坐着,一阵心虚。
易风画好设计图,拿起给襄瑜看。“衣服挺好看的,就是太娘了。“说什么呢,做好了送你的。”
“别,我不喜欢,你别送我这个。总觉得你不安好心.....送我衣服,准没好事。”
“之后的晚宴,你就穿这个吧。”
“他记不得我,自然也就想不起这衣服。”
“那随你,反正衣服做好了让人给你送去。这段时间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襄瑜的感觉就是,以前都是另一个叫“襄瑜”的神明替她活过的,而她经历过生死后真正的灵魂才苏醒,她宁愿相信,她真正的意识存于他们不再保持恋人关系后。小家碧玉、小巧玲珑这种形容词不适于安放在她的头衔上,她要她踏足之地,没有人能挡住自己的光芒。正如那位南王镇主一般,兵甲冷光里也能窥见不输于任何人的傲气,能让人心悦诚服,而不是被说成“跟在依疏神明身后的女子”,那样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
她以往和依疏的地位并不对等,依疏归于北王镇主门下,年少成名,被寄予厚望,众人皆信他是可塑之才。而她襄瑜,不过是一个老老实实工作的小神明,因依疏的关系才在众神中有所名气。可没有依疏她也能把工作做得出色,也能出类拔萃,只是长此以往待在依疏身边,对他太过依赖,才让众神觉得她身上的光芒都是从依疏的怀里蹭来的。
这样的感情......叫她怎么甘心承认。
不能势均力敌,而是偏向哪一方。她以前没思考过这些东西,她归因于自己被所谓爱情冲昏了头脑,不能长远考虑。或者是现在自己过于理性淡然了吧。可是见到依疏后,她竟也会不自觉变得不可理喻,觉得自己不争气,也会迁怒于人。面对依疏时自然而然学会伪装,带有尖酸刻薄的语调,全施加到这样一个什么也记不起来的神明身上。
听他们说,她和依疏以前真可情意绵绵,生死相随啊。可以前那些事,全变成了电影,变成易风的舞台剧,她看着以前的自己,就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甜腻故事,心里惊不起一丝波澜。实际内心早已坦然接受,也渐渐想起来之前的事,只是无力维系了。
依疏说她盛气凌人,没有神明样子,她一下子来气,便回他“没有风度”。襄瑜还气他忘得干净,毫无体谅之色,幼稚得来找她斗嘴。她说着不在乎,可还是会耿耿于怀,她也生自己的气。此前婚约偏还没办法取消,而她所谓未婚夫说着难听的话伤她,有时间歇性心灰意冷,又觉得这样的情感来得毫无意义,不如工作愉悦。想着就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就挂着泪。
“希望依疏记起以前的事吗?”最后视频收尾,易风问道。
襄瑜对着空空的屋子发愣。要他想起来做什么?他还不愿意呢!
难道要她襄瑜对着众神坦白,就算面上嫌弃依疏得要命,每入夜来却想着他吗?她就算喜欢也是以前那个依疏,而不是如今这个。她想去看莲花池,见依疏在那里便转身离开,结果回来倒茶烫了手,喝茶竟咬到舌头,倒茶叶倒到鞋子上,回头差点撞上门沿。她的心砰砰直跳,她骂这心不安分。她是搞事业的伟大神明,断不可把成绩断送到这种小情小爱里。可这些都像是安排好了的,命中注定,她逃不掉了。她记得的那个依疏说话声音很好听,对她很温柔,他经常夸她头发漂亮,眼睛亮闪闪的。她一看见依疏,那些情景就跑到脑子里来。拦不住,挡不着。
完蛋了。襄瑜心想。
如何说这是不务正业,生出邪念来,还要她走火入魔不成?
神明们本是极少欲望的,大多也是有欲望而不外露,藏着压着。可以前的依疏和襄瑜不顾这些,爱得直白,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两方坦诚相待,相互信赖。那时候其实有不少神明羡慕他们。纵使他们二神的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听来肉麻,但真心实意,透明真挚,便佩服他们这种坦率的勇气。在老一辈神明的观念里,太过重视爱情,会得不偿失,在工作上懈怠不少。他们对于很多方面看得很淡,也不愿意过多干涉这两神的事,提醒一阵便不再说了。那时依疏襄瑜还是他们口中的“模范情侣”,更多神明十分看好他们的感情。因为神界工作太过无聊,有点与众不同的事来调和生活口味也是不错的,他们津津乐道。嗑CP到了一定境界,便被许多神明知晓,他们CP是真的!
谁承想,有后面这一出呢?玩失忆?他们嗑的CP算是凉了。
不过工作太忙,后面就不太关注了,只是听说后来两神互不相认,关系不太好。他们唏嘘一阵,便又忙手上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