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暮色之际，天空沉浸在暖色调中。
所选的易风影视片段由启然之、客立堇、其乐、由柴出演，讲的是在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下，一家人由针锋相对到和解的过程。启然之台词很多，他站在人群之间，投入到故事里的时候就完全像变成主人公一样，悲喜与之相通，表演极富感染力。观众的情绪被他牵动，他仿佛在空白的舞台上起舞。
结束。沉寂后爆发出一阵掌声，久久不绝。有人评价道：“和易风倒是两种感觉，不过他们都演得特别好，很让人入戏啊。”下面便是一片赞同。好像启然之自带主角的光芒，本身五官出众、台词清晰地副班长和他一比，也下了一个档次。
大家更加崇拜班长，这不仅仅是学霸，简直是文艺界典范偶像。
客立堇组织他们唱了一会儿歌，歌声实际上杂乱不齐，但他们都很开心，无所顾忌，不管歌声是否美妙。他们用力唱着，歌声飘落流进河里，缓缓流进夜里。彼此笑容像烟花点亮黑夜，他们像一束束光亮。
最后，他们中有声音欣喜道：“老师，到您的压轴节目了！”
他们都看向际水，就像她第一次踏进星启A班时一样，她感受到年轻好奇的目光。
际水站起来，众人仰望她。
“我叫它绝层空间。”她说着张开手臂，紧握手掌，一道光影从草地边缘升起，笼罩住他们。像是一个透明的结界，结界里的景象不断变化。
他们看到花影摇动，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组成的城市夜空光辉而明亮，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欢语交杂。“这是幻象，和海市蜃楼一样的。”
原先是草地的地方变成古代的街巷，灯笼摇晃在稀薄的凉风中，街道两旁的小摊上是钗珠胭脂，是精巧美食，新奇小玩意儿，商品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那些繁华的街景从他们眼前慢慢滑过，他们如同乘坐一节缓慢而自由的车厢，看窗外景色后退，对还未达之地充满无限的期待。
他们看到俏皮欢腾的少女与之擦身而过，见挑着扁担吆喝的中年人停下脚步、不知在张望着什么，瞥见儒雅的书生们讨论谜题。那些影子像极了一阵风，迎风那些幻影就不见了。穿过他们身体，变成一堆影像，摸不着，闻不到。
等到景象后退得越来越慢，等到它们不再后退，已然直至街尾。一座穷尽雕丽的楼阁赫然在目，琉璃屋檐黄绿相接，翘角飞檐，色调典雅。两层的楼阁，上层的走廊上得以窥见街巷的夜景，站在上面，无论仰视或是俯视看到的都是绝佳的人间烟火气。
“诶，你没事吧？”客立堇被一位正小跑着的少年无意撞到了肩膀，摇摇晃晃险些摔倒。少年着一身古袍，红丝带系着长发，发尾扫了他一脸，有些疼，客立堇见他又愧疚又着急，便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少年先走。客立堇按着还有些疼的肩膀，连让同学们分散着站，别挡了行人的路，他们立于街上，身旁一切变为实景。
“怎么回事？”
“对啊，不是说是海市蜃楼吗？现在好像能碰到里面的东西了。啊，对不起，不是故意推您的......”
“我们人太多了，还好街道够宽......真的好热闹呀！”
“人物都变真实了......”
“是啊，那些人族研发出来的模拟现实的东西没有这么真实！这种氛围真的......我喜欢！”
“诶，沛沛，过来看这个发钗，是不是和易风演的那个电视剧里的一样？”
“对哦，连细节都一样，我就说！你看这里是不是很眼熟？”
“你们别挤，别挤，靠边站，啊对不起啊大叔不是要挡您的生意，别生气哈......”
“是呀，这里就好像电视剧里的街景！”
“大家不要乱跑！不要乱跑！”
“发现幻术对他们没用诶......”
一片混乱，客立堇非常努力在维持秩序，际水和启然之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际水手指了一下眼前的楼阁，二层的走廊上空无一人。“让他们去那里，班长？”“好的。”说完际水便先独自往楼阁走，上了楼，在走廊处向他们招手。此时同学们已经被启然之召集起来，他们奔跑着，又小心翼翼不撞到行人。大家也回应着朝际水招手，过分欢腾地涌上来。
“老师......”名叫沛沛的女孩子喘着气，她是第一个跑上来的。她张开手掌，手上此前握住的是一支珠钗，沛沛手上有一些钗子印出的凹进去的轮廓，脸也红通通的。“很适合你啊老师，送给你。”女孩子单纯美好，眼神澄澈。
际水接下，可是她要珠钗做什么呢？她笑着，很认真和沛沛道了谢。这里的景象都是她用幻术编织的幻象，因为她在这方面足够登峰造极，只要她见过的事物，她都可以在幻象之境复制粘贴下来。在这里的体验是真实的，但其他人带不走任何东西，哪怕是一颗豆子、一片叶子。就像这支珠钗，本来不存在。
学生们陆陆续续上了楼，都倚靠在围廊上，迎面吹着夜风。其乐的刘海被风吹开，露出秀气的眉毛，她余光感到被注视着，扭头对际水笑了笑。启然之和客立堇在她身侧，左右两边，大家安静下来，听下面人声鼎沸。
“好了，都到齐了，节目要开始了！”际水说着，打了一个响指。
顷刻之间天空中炸开烟花，如天女散花，如流沙满地。亮光是一颗颗的，绚烂夺目，它们以不同的形状散开，由一个小点变为一大朵。接连不断，瞬息万变，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他们脸上的阴影随着灯光烛影摇晃，也随着烟火亮光摇晃。学生们脸上挂着笑，明明这个空间热闹非凡却又觉得静谧，像入了仙境。“好漂亮。”不知谁感叹一声。
“是啊，你看那边！”“太美啦！”他们嬉闹作一团。
整个天空都是烟花璀璨之景。眼睛不知该看向何处，每一次微小的炸开声都是重点。极其震撼，他们赞不绝口。
“想下去玩吗？也可以下去的。”烟花看得久了，际水见有些女孩眼睛有些疲倦，垂着眼皮看着楼下的小铺，便提了句。他们中有的欣喜若狂地跑下楼去，有的则留在楼阁上继续看烟花。
“他们都不会觉得我们奇怪呢，我们和他们的说话方式和穿着一点都不一样。”际水旁边的客立堇好奇地注视着那些行人。
“你说谁？”由柴搭话，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那些路人？”
“这是我的幻境，有些事本来就不必要太讲究逻辑，参考你的梦境。所以在我的幻境里，那些行人认为一切都没有‘反常’一说，他们都按照不定的逻辑思考。等你们幻术更厉害一些，就可以学习编织幻境，不过要达到现在我的这个水平有些困难。”际水也轻飘飘解释道。
“或许班长可以试一试，他那么厉害！”
启然之淡淡地微笑，“我的主要技能是‘影’啊，编织幻境实在有些吃力的。这个还是老师更擅长。”说着便转头看向际水。
“是啊，老师你真的太厉害了！”“是呀！”
他们还是能记得开学那天，班主任的信息资料里写到过的，“技能为视觉幻术”，感叹一阵，又断断续续散开了。客立堇也被叫下去，最后楼上也仅剩了际水和启然之。
“很美。”启然之说的很小声。烟花炸开，身后一阵欢呼声，际水睫毛微微抖动，心间颤动。
“什么？”际水靠近启然之，试图听得更清晰一些。
“我说，很美。”
“烟花吗？”
“嗯。”
“确实很美。”
他们对话简洁平常，没有波澜，也不逾矩，甚至呆板。
不过际水不介意和她这位班长多说上几句话，毕竟他的声音很好听，能让她在声音里听出故事来。她喜静，在这声音嘈杂的地方，这样低沉干净的声音混杂其间，却有种宁静感。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中突然浮现一些影像，她发觉启然之在非工作时间也会有意无意靠近她。本来他们都隐去了过去身份，在其他同学眼中就是老师与班长的关系，过度亲密就会引来同学猜测，确实不利于接下来计划的顺利实施。虽说向大家坦白是迟早的事，但现在还没有合适的时机。
她该怎么说呢？难道让班长离她远一点？告诉他自己摔了也能立马站起来，告诉他不要老盯着她的梅子酒，告诉他自己作为长辈忙碌得不能体谅他的心情，猜不透他心里想着什么。所以其实当他刻意接近的时候，际水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难道是为了和上司打好交道，以后官途顺畅？希望际水她在大人那边多说他的好话，然后求表扬？或者仅仅想多得到几瓶梅子酒。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通除去工作必要，启然之接近她的理由。
不过这样也不对，在大爷的故事幻境里，几番都是她主动去抱住启然之，梅子酒也似乎是她主动给的。不过上司嘛，适当关心下属也是应该的。他就是个小孩子......不对，也不能算是小孩子。来星启学院之前，他是隐去了真实年龄的，而且他的行事风格和性格一点不像少年。启然之实在沉稳谨慎，有时候她也会怀疑，是不是他受过什么秘密训练，类似于间谍杀手。
果然不在神界，一切都复杂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