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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回 庹七尺以嘴退贼 骑驴翁用诗报恩

何一仙离开了少林寺,在无头无脑地一口气走了约二十里路后才寻思:“我该到哪儿去呢?谁才能教我真正的成仙的本事呢?”

“唉,或许人间并没有什么成仙之术,或许我该安安稳稳地做个凡人。”在追求成仙梦想的路上屡遭挫折的何一仙,此时竟有些消沉。于是,他又萎縻不振地走了约有一里路。

马河的老巢被何一仙给烧毁后,他东一头西一头地四处游荡,连偷带抢倒也没怎么饿肚子。这天,他坐在一座破庙中的柴草上,吃着偷来的烧鸡,喝着偷来的一葫芦酒,吃喝了一阵子,自己嘟囔道:“想我马河也有一身本事,难道就要如此这般地了此一生?”敢情这位鼓上蚤时迁的第多少代徒孙也在思考人生了,也想追求人生价值了。

“哈哈,马兄,你应该像从前一样占山为王啊!像昔日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一样威震江湖啊!”突然从庙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谁?你是谁?”马河一惊,站了起来,忙问道。

“哈哈,小弟不才正里当年梁山好汉中最风云的人物上应天机星的智多星吴用的后人——赛诸葛小吴用吴智的是也。”话音传来时,走进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他面白须长,手持鹅毛扇,若不是长了一对溜溜直转的贼眼,真是一副教书先生他模样。

马河见此人气宇非凡,忙起身道:“先生,谁不想成就一番事业?可是,现今我是光棍儿老哥儿一个,如何再现昔日的辉煌啊?"

这吴智呵呵一笑,拉住马河的手,走到草堆上坐下,说道:“兄长,你可知东汉末年的刘备刘玄德?”

马河道:“我没怎么读过书,不过倒也听说过这个人,他怎么了?”

吴智微微一笑,手捻须髯说道:“想这刘玄德成事之前,见人就说,‘我乃中山靖王之后,如何如何’,这是为何?”

马河道:“因为他祖宗就是中山靖王啊。”

吴智道:“呵呵,他这是在为自己树个响亮的名号!好拉拢人!闯荡江湖名号太重要,兄长没听过‘人的名,树的影’`这话吗?”

“诶,对啊!先生真是今世孔明啊!”马河有点兴奋,但随即又蔫儿了下来,“可我又不是梁山一百单八将的后人,我该如何吹嘘唬人啊?”

吴智又是呵呵一笑,道:“你可借下当今武林盟主的光啊!."

“我自称是武林盟主的儿子?侄子?也不行啊!我不能为了唬人说自己姓于啊!那对不起祖宗!不行,不行!”说着马河有些不满。

“哪里的话啊,你可自称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外甥啊!江湖上有几人知道盟主的外甥姓什么?哈哈哈……”

“不行,我为什么要给自己认个舅?俺老娘也不姓于!”马河对这个主意很不满。

“大哥,你总不能冒充于山亭的大舅二舅吧?”吴智想反问道。

“诶,对啊,沾他的光还当个大辈儿,哈哈哈……我就当武林盟主的二舅吧!”马河觉得这主意很有意思,但转念又一想,“不行啊,武林盟主于山亭今年六十多岁了,我才三十来岁,怎好冒充他二舅?”

“哈哈,马兄啊,于山亭的姥爷在六七十来岁的时候不能娶个小老婆再生一个吗?”吴智手拿鹅毛扇指着马河,笑得弯了腰。

“哦,哈哈,是啊,我人小辈分大。”马河之前做梦都没想过要当武林盟主,这一下子成了盟主的二舅,他心里很美,虽然心里想到,这还涉及他的姥娘是如何在青春年华嫁给一个糟老头儿的问题,但也顾及不了了。

马河突然想到,亲哥马海已经死了,行走江湖也需要个帮手,何不与这吴智结拜为兄弟。于是一脸真诚地说道:“吴兄弟,我马河最佩服有学问的人,我看你是个一肚子墨水的人。如不嫌弃,你我结拜为兄弟,如何?”

这吴智,一听心花怒放,道:“小可正有此意!”

于是二人堆土为炉、插草为香,义结金兰。

马河拱手说道:“老天爷爷在上,从今天起,我马河跟吴智结拜为兄弟,跟一个爹娘生的似的!绝不反悔!谁反悔谁他娘的死!”

吴智一听,心道:“嘿,这小子这词儿太不讲究。”他接着一拱手,说道:“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诸位祖宗在上,孩儿吴智今天与马河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一心一意共创大业!”

二人磕头已罢,一叙年岁,马河属猴,吴智属鸡,于是马河为兄,吴智为弟。自此二人,形影相伴,狼狈为奸,同做打劫的营生。

这日,马河、吴智也游荡河南境内,在一个山路旁打劫。马河手持铁棒,锅灰抹脸;吴智爱干净,不肯用黑灰污了他洁白的面庞,用一块黑布蒙面,却也把他那教书先生的衣服换了身好似杀猪汉的行头,藏起鹅毛扇拎把杀猪刀,趴在草丛中等待过往行人。等了半天,也未一见个人,正在焦急之时,忽见一位老者,骑着一头驴,驮着一个大口袋走来,不急不慢,口中还哼着小曲儿,这小曲儿乃是中华大地最有名的无名曲,凡五音不全,于歌舞无缘者,都曾唱起:

“里给儿浪啊,浪给儿里,给儿那个浪浪里——”

看得出老人很是高兴。吴智道:“大哥,这老头儿,口袋中定有不少的钱,不像是练家子,年纪又大,此乃肥猪拱门也!上!”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噌的一下,马河、吴智一起蹦到了路中央。马河一抡手中铁棒,瞪大了耗子眼,很是凶恶。吴智也把不知从哪弄来的杀猪刀在面前一晃。骑驴老人吓个半死,“唉啊,娘啊,两个劫道的啊……”说着就从驴上滚了下来,驴啊啊叫了两声,不明其故睁眼看看请主人,站在一旁。

马河吼道:“老头儿,把口袋中的钱还有这头驴都留下,我们兄弟念你年纪一大把,也不为难你。否则,哼哼,我一铁棒砸在你脑袋上,万朵桃花开,可是很漂亮啊!”

老者浑身发抖抱拳道:“两位好汉,老朽在一个财主家教书,半年才回一次家,挣点钱也不易,就放老朽过去了吧。”

吴智也拿出一张凶神恶煞的嘴脸,吼道:“哼,若要同情你,我们岂不饿死了?留下钱和驴,你快快滚开吧!”说着过来一脚把老者踹倒,就来牵驴,老头儿一把抱住吴智的腿:“你们不能抢我的钱,我全家还指望他活命呢!”吴智又一脚把老头儿踹开:“去你娘的,不打死你就不错了!”

老头儿紧跑两步又拽住吴智的衣服,苦苦哀求:“好汉爷爷,我家还有九十多岁的老娘,没了钱,我一家如何活啊?呜呜呜……可怜可怜我吧……”

“真麻烦,兄弟一棒了解了他吧!”马河说着把手中的铁棒呼呼呼抡了几个圈儿,就要来砸这老头儿的脑袋。就在这铁棒就要砸下之时,突然打远处传来一声喊:“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敢胡作非为!”

马海收住手中铁棒,定睛一看,远处有人骑匹白马奔来,待走近一看,他头戴着软底六棱抽口软壮巾,顶梁门倒拉三尖慈姑叶,鬓插青绒球,周身穿青,遍体挂皂,腰扎五福丝鸾板带,左肋下佩带一把榆木剑,手里拿着一把纸折扇。来到跟前,这人翻身下马,喊道:“光天化日,光天化日啊!你们胆敢在此劫径?懂事儿的,快快给这位老者赔个不是,权当此事没有发生,如若不然……”说到此处这位来者,话语停顿了一下。

马海、吴智相互对视一下,感觉来者非凡,都稍有所惧。但吴智不愧自称赛诸葛小吴用,心里害怕,脸面上却依旧一副蛮横的模样,冷冷一笑道:“若是不然,又当如何?”

来者道:“若是不然,从此你们的名声就要坏了,强盗劫匪的骂名恐怕终生难以抹掉啊!”这话说的真是语重心长,似是长辈教育后生。

马海、吴智听了皆是哈哈一笑,相互间递个眼神儿,意思是:“这家伙人样狗样,好生迂腐。”于是,马海道:“老子就是强盗劫匪,哼哼,你说我能有买卖不做吗?”

来者道:“哼,你们可知我是谁?我乃中原刀神常万里、江南剑仙高千仞的传人武学大家庹七尺的是也!”

吴智一听,心道敢情这位真是嘴上的本事,呵呵一笑道:“庹七尺啊,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北宋时梁山一百单八将中赫赫有名的智多星吴用的后人吴智的是也。祖辈吃的就是这碗江湖饭,常万里、高千仞在我家先祖面前算个屁!”

这时马河也想到了吴智教给他的那一套词,哼哼一笑道:“庹七尺啊,你可知俺是谁,俺是当今武林盟主于山亭的二舅马河!马河,你知道不知道!”

庹七尺听了哈哈一笑,道:“你是于山亭的二舅,你怎么不是于山亭的大舅呢?呵呵……”

马河道:“我就是他二舅!你不怕我外甥吗?我外甥南拳北腿东刀西剑各门派的功夫无不一精,哼哼……”马河竟然不由地吹嘘起他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武林盟主于山亭。

庹七尺听闻这套说辞,心想:“这两个家伙定是吃屎的狗涂个花花色装野兽,没什么本事。”于是道:“是武林盟主的二舅,还是大舅,都一样啊,常言道——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庹七尺竟然唱了起来,这真是对马河的无情嘲讽。

马河听了满脸通红、火辣辣的,像是吃了一筐辣椒,一瞪眼道:“兄弟,打死这个耍贫嘴的东西!”说着抡棒向庹七尺打来,就在棒子将要打在身上时,庹七尺大叫:“慢!”

马河道:“姓庹的,临死了你还要说什么?”

庹七尺道:“你还用棒?你一出手,我便看出你这棒的打法根本不入流,棒法讲究的是……”

马河道:“讲究你奶奶!”说着棒已抡来,庹七尺敏捷地闪身躲开。

马河道:“你小子还会躲?”说着又是一棒砸来,呼——

庹七尺道:“若是不躲会被你打死。”——这是个普通的道理,但对于庹七尺来说,却是有切身体会的深刻道理,两年前,他曾路遇南郭东、西门西打劫,那时,他怕自己武功不够精熟,恐使出来给祖师爷丢人,宁可挨打也不使半点功夫,以致差点被打死,还让他在尤三守的金盆洗手大会上好好丢了一回人。从那之后,他又经历了几件事,稍改变了一点,虽一如从前地不在别人面前使用半点武功,可是当别人打他时,却以所学的本事来躲闪,“——好些根本不会武功的人,下起死手来也是会打死人的”。

马河再打,庹七尺再躲,打打打,躲躲躲。在一旁的吴智一看,道:“哟,这是条抓不住的泥鳅啊!”说罢也抡着杀猪刀向庹七尺砍来。于是,马河、吴智不停地抡砸砍剁,庹七尺却只是躲躲躲再加闪闪闪。竟然是越打越激烈,可庹七尺始终没有还手。

这庹七尺虽然不还手,嘴上却不闲着:“哼,就你们这两下子,也敢拿到人面前来,脸皮多么厚!”马河道听了更气恼,骂道:“狗东西,我打死你就不多嘴了!”庹七尺继续唠叨:“哼,你们这也叫武功?想我庹七尺武功比你们不知强多少,却也不敢自称会武——唉,这世间还有没有真会武术的啊?当今武林啊,谁还有我的恩师中原剑神、江南剑仙的本事啊?唉……”吴智一刀砍来:“多嘴的东西,我砍了你!”庹七庹依然唠叨不休:“学武乃是为强身健体、行侠仗义,你们野人乱舞棒、屠夫瞎抡刀,还打劫做恶,不得好死啊!”三个人激烈地打打打、躲躲闪,不停地骂骂骂。

这时,骑驴的老老头儿一看自己终于得空了,喊一声:“这位大侠,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我孟放亮回家一定为你写一首诗!”说着便没心没肺地厚着脸皮、慌慌乱乱地骑上驴,拿鞭子一抽驴腚,喊一声“驾!”,便玩命地跑了。

而这时,马河、吴智竟然只顾跟庹七尺较劲,全然忘了他们要抢的驴和驴身上的钱。这庹七尺真不愧受过名人的指点、高人的传授,只以躲闪之法,竟然累得马河、吴智气喘吁吁。这二人,一个是武林盟主于山亭的假二舅,一个是梁山好汉吴用的真后人,今天被折腾成这副熊样,岂能不恼。正在二人焦急之时,庹七尺在躲避马河的铁棒时,向后一蹦,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地上一块石头,身子一歪站立不稳,就在此时,吴智喊道:“你就在这歇着吧!”举起手中的刀就向庹七尺的脖子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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