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五代)顾夐《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
刘家姐妹已经回家大半年了,甄二虎已经如愿地和漂亮的姐妹走过多少次对面,他觉得姐妹两个都对他笑过,都笑得他心花怒天。至于是姐姐对他笑的多,还是妹妹对他笑的多,他弄不清楚。粗心大意的他时常分不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他知道自己的脑袋是笨木匠用榆疙瘩雕成的,难看又不聪明,他自知地只看花,而不想采花。想,也是在做梦的时候。
这半年里,以前只知习武押镖的李小白竟然读了不少诗词,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诗配武,而且他自己感觉配得越来越和谐了。可是除了得到明月一二次,明燕五六次夸赞外他没有别的收获。他已经数次要求自己赶快采取下一步行动,但都被自己给压了下来,饭要一口口地吃,要捉住美人的心也得有个过程,咱也得在美人面前显得像个谦谦君子啊。
而何一仙经过了最初几天的情感折腾,心竟然平静了下来。有两次他正在练剑,练得一头汗,明月拿来一把一毛巾、一杯茶说:“师哥,擦擦汗喝口水再练吧。”他收下招式,接过毛巾,擦了擦,灌了口茶,说了声:“谢谢师妹。”然后又接着练剑了。又一天,明燕走到他跟前拍手大叫:“师哥,不但人长得玉树临风,剑法也如此迷人,真真是让人心跳。”也不知是他练得太投入,还是假装没听见,他竟然没做出任何反应。明燕心道:“咦,竟然是个冷面美男。”
他早起晚睡地练武,练刘大通传授的各路剑法,也练练丐帮学来的墨玉飞蝗石,而在每个月的月初和月末,他还要偷偷跑到院外的树林里去练陆云天师爷教授的陆家神掌。——他既不想让别人偷学他的神掌,也不想因神掌太神而吓着别人。
他两腿分开站定,双手伸出,十指半伸半蜷,伸伸缩缩,一伸一缩,再一伸再一缩,又一伸又一缩,然后喊一声“哈”,双手猛地往前一推,也不知是否赶跑了前面的一只蚊子,反正是前面的那棵树一动未动。他失望地看看手心,再看看手背。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种种功夫都有了进步,而唯独这陆家神掌却是不会使用了?明明的手掌的力气也变大了啊。”
这晚,他又练起了陆家神掌,他认为这神掌是他练过的最接近神仙的武功,必须得好好琢磨琢磨。他两腿分开站定,双手伸出,十指半伸半蜷,伸伸缩缩,一伸一缩,再一伸再一缩,又一伸又一缩,这次喊出了他那不知是不是口诀的口诀“双手伸出,揉面揉面再揉面,包子出锅喽!”然后,双手猛地往前一推。唉,几十步外的那棵树还是没作任何回应。泄气,泄气!沮丧,沮丧!
日子一天天地过,甄二虎在对美人的爱与不敢表达的折磨与自我安慰中度过着。李小白的诗词背诵量在不断增加着,并且觉得自己应该对明燕妹妹采取必要的行动了。他感觉时机已经成熟。
而何一仙,这一晚又偷偷练起了陆家神掌。这一次,他有把握一出掌就把几十步以外的一棵树打倒。因为他夜里梦到了师爷陆云天,梦中的陆云天慢声慢语地说道:“打此神掌,须心神专一,心无旁物。”他在几十步外对准一棵老树,两腿分开站定,双手伸出,十指半伸半蜷,伸伸缩缩,一伸一缩,再一伸再一缩,又一伸又一缩,然后喊一声“双手伸出,揉面揉面再揉面,包子出锅喽!”双手猛地往前一推。嗨,除了衣服的声音还是没有什么声音,更别说打倒树了。他又试了几次。都是白搭。
他不明白师爷陆云天为什么要在梦中骗他。他恼了,伸出两掌啊啊叫着直往前跑,他要推倒前面这棵树!他太怒了,太恼了,“上天对我太不公了!”。跑着跑着,扑通,他摔倒了,伸出的双手似是摁在了什么上面,软软的。正不知其故。突然一个人一把将何一仙推到了一边。何一仙手足无措,赶紧站了起来,傻在了那儿。这时,只听道:“师兄,你……你怎么能这样?”何一仙这才发觉一个不小心扑倒了师妹——也不知师妹是从哪儿来的。他双手摁在了师妹的身上。何一仙慌了,脸刷地红了,心怦怦乱跳,语无伦次地说道:“师……师妹,对不起……对不起……”
何一仙真怕师妹大哭大叫,那样,师父要是以为他心有不轨,不打死他,也得把他赶出家门,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师妹只是羞羞地说道:“师兄,你为何这般伸手往前跑啊?莫不是……莫不是……”何一仙赶紧解释道:“我……我这是在练神掌……这神掌需要蜷着手指……要……”没想到师妹竟然笑了:“嘿嘿,师兄,哪个门派的掌要蜷着手指打啊?”说着师妹捂着嘴笑了。笑罢,又问道:“好哥哥,这神掌为什么要蜷着手指练啊?”在此情景下,何一仙竟然泄露了神掌的机密,他低着头,诚实地回答道:“这陆家神掌的掌犹如……犹如揉面……”师妹听了这个武林一级机密,却是羞羞一笑道:“师兄,你真坏!”说罢一扭身子走了。
留下了一个心中老想着练武修仙的何一仙惶恐地站在那儿。站了片刻,何一仙也回屋去睡了。往日他这个武痴躺在床上脑子里也要练功,睡梦中都要练,今天却没了心思。他回味着方才的陆家神掌,这次虽然又没打倒数十步外的树,但不小心扑倒了师妹,还隐约嗅到了师妹的体香,那感觉实在让人回味……这个往日只知练武的何一仙啊,此刻幸福得要融化了,他甜蜜地在床上反来翻去,不经意间还笑了出来,把自己吓了一跳,好在没被别人发觉。自己这么一笑,突然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刚才那事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那可真是丢死人了!要是师父最终知道了,会不会说我有意使坏?想着想着,何一仙害怕了,以致一夜没睡好。
再说李小白在自感他与刘家姐妹的感情已经瓜熟蒂落,他决定向性格较活泼的妹妹明燕表达自己的爱,要是同时向姐妹两个示好,他感觉那不太现实。这天他在院后的山上,右手持剑左手拿书,边舞剑边诵诗地做表演:“‘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咦,后边是什么来着?”他停下手中剑,挠挠头问正向他这个方向走来的明燕问道。李小白问完了心中有点紧张,他怕明燕不理他,或冷冷说句:“不知道。”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明燕问道:“师哥,这里没别人,你想说什么啊?”李小白赶紧道:“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李小白感觉自己的回答巧妙而干脆,可是明燕的回答更令他激动:“师哥,想娶我就直说,男子汉,有话直说!”自此,李小白和明燕的这层窗户纸终于捅破了。但别人还不知道。
而何一仙经过数个夜晚的脑海的风浪,终于想明白了:“我把师妹扑倒了,虽是无意,却是有缘,师妹没有反感,说明她喜欢我。神仙也不是说都要打光棍儿的,人间从事各行各业的人都有,绝大多数都要结婚生子,我也该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啊!”可是他又想:“那晚,被我扑倒的师妹,究竟是姐姐明月,还是妹妹明燕呢?——唉,当时也不好问问。”他又想:“姐姐明月斯文内向,若是她必然受不了,嗯,是妹妹明燕。”于是,他决定向明燕妹妹求爱。
又一个月末的傍晚,何一仙和刘明燕走了个对面,他低声道:“明燕妹妹,今夜我在后山上教你好似揉面的神掌如何?”刘明燕一听:“噢,好似揉面的神掌?这个新鲜,我来学。”这夜,天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何一仙一个人站在山上等啊等啊,他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等啊等啊,他伸长了脖子看啊看,尽管什么也看不见,等啊等。终于听到了隐约的脚步声。脚步声近了,脚步声更近了,何一仙道:“妹妹,你的到来让我嗅到了花香,让我想到了我的揉面神掌打在了你……”何一仙没说完,感觉有些不妥。而刘明燕却是鼻子“嗯?”了一声。何一仙竟然大胆地发坏说道:“妹妹还想不想让我再一次练揉面掌?”“啪!”刘明燕一个巴掌打在了何一仙的脸上:“何一仙,你什么时候沾我姐姐的便宜了?什么时候?”“啊?!”何一仙打个激灵,刷地出了一身冷汗。
何一仙这才发觉,原来那晚他不小心扑倒的是刘明月。——原来这练武世家的女子都是这么不拘小节的。“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即使不被刘大通打死,以后也没机会再跟他学武。——唉呀,何一仙啊,你是志于成仙的,怎么能犯这种错误?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刚才还想入非非的何一仙,现在头脑彻底凉快了,他差点一下子蹲在地上。就在这时,只听刘明燕道:“何一仙,你若不想事情泄露,你就得听我的话。哼哼……”说着竟拍了拍何一仙的脸。何一仙的脑子似乎已是一片空白:“啊啊……”
这一夜,何一仙是怎么和刘明燕度过了?害怕,紧张,度日如年。
之后,他每天练功也都心不在焉,尽管有时刘明月数次想与他亲近,他都感到无比的紧张、害怕,担心再分不清究竟是明月,还是明燕,也害怕万一哪天事情败露,会被刘大通打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要是因这个被刘大通打死,鸿毛?哼,他娘的狗毛也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