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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篇:元宵

元宵那日,一早街上就热闹起来,各个商铺以及街边的小贩们都在忙碌地装扮着自己的货品,期待在这新的一年迎来好的开始。

眼看着到了酉时,外边的天已渐渐暗了下去,大街小巷里悬挂的各式各样的灯笼陆陆续续被点亮,整个霜韩城被装扮的五光十色,分外美丽。

魏舒烨和李允之二人依着计划到了源丰楼,敞阔的厅堂里早已宾客满座。谈笑声,划拳声,唱菜声此起彼伏,跑堂的伙计们托着案板子在桌位间来回穿梭,各个脸上沁着细汗。李允之见黄掌柜也是忙的团团转,于是带着魏舒烨径自上了二楼自己的厢房。

魏舒烨走到廊檐下凭栏俯视着夜幕下的鋆辰大街,只见千万盏各色的灯火连成一串,东西均是望不到尽头。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果真是繁华如梦。李允之向伙计交代好酒菜后也轻轻踱过来立于他身旁。魏舒烨回头一笑,轻抚着她的背说到:“我常在大营里待着,倒是少有机会见到京城的夜景。今日所见,果然繁华。”俩人相互偎依着静静的观赏这璀璨的夜景。一对璧人如画般美好,引得楼下路人频频仰头瞅望。

“李小姐?唉,师兄你看,楼上那个是不是这酒楼的当家李小姐?”突然的一声高喊打破了这份美好的宁静。他们二人向下望去,看到了方祎和他的师妹祁英。

“真的是李小姐哎,师兄你快看啊!”祁英一边用胳膊捅了捅方祎,一边抬起另一只手向李允之奋力地摇,“我们在这儿!”说着就跑进酒楼去,一旁的方祎赶忙伸手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他不由得汗颜。抬头看了看楼上那二人,一脸无奈,摇头笑着也跟着进了酒楼。

李允之被这个活泼的女子逗得轻声笑起来,对魏舒烨说到:“那个女子便是方公子的师妹,名叫祁英,是个很可爱的人,性子很活泼。”正说话间,就见“吱呀”一声厢房的门开了,一道紫色身影蹦了进来。祁英看到李允之就奔了过去,开心地嚷到:“我们又见面了。”李允之亦是迎上前,笑着说到:“听方公子说,你去了别庄你们师父那儿,这是回来了?”方祎也进了门,刚好听到这句话,讪讪一笑,“她呀,十条捆仙绳也绑不住。昨日趁着我师傅不备就溜回来了。”

祁英在一旁努努嘴一脸不高兴,“还不是师兄你使诈,骗我去看师傅,却自己偷偷回来,还告状害我被师傅罚。这些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哼~”方祎摇摇头也不再跟她计较,而是看向也在看着他的魏舒烨,拱手招呼:“魏将军!”面容平静的魏舒烨亦是拱起手:“方公子!

祁英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方才她就见到了这个男子,但因为光顾着高兴,也没细看。这会儿她探头细细打量起魏舒烨,看他剑眉炯目,脸庞刚毅,身板笔挺健实,以她之见这人肯定不是书生也不想商贾。她抬头问方祎:“师兄,这是谁呀!”方祎曲着指节敲了下她的脑门:“不得无礼。这是朝中赫赫有名的骠骑将军,魏将军。阿英,快给魏将军行礼。”又看向魏舒烨,“魏将军,这是我师妹,祁英。”祁英瞪着眼睛张了张嘴,估计很惊讶。但马上抬起了双手抱拳向魏舒烨行了一礼,利爽地说:“难怪我觉得你身上有习武之气,原来你还是个将军呀!那你的功夫一定很厉害喽?”

面对这个无厘头的女子,魏舒烨一愣,看来允之说的不假,这女子确实活泼,再看她的装扮应当是个江湖女子,难怪如此洒脱。一旁的方祎上前一步笑着说到:“让魏将军见笑了,我师妹常年跟着我师傅云游四海,性子比较活脱,还请魏将军勿怪!”魏舒烨摆摆手,平静地说:“方公子客气。允之方才还跟我说祁小姐可爱活泼,现下见着确实不假。”听着别人夸自己,祁英笑的更开心了,平日里师兄只会嫌她这样那样,他府上的人见了她就躲,好似自己多吓人一般,难得有人竟会夸她可爱。

她上前拉住李允之的手臂说:“你们不去看灯会吗?外边可热闹了!”李允之回到:

“现下灯会还没到真正热闹的时辰呢,我们打算先吃过饭再去。”祁英更是高兴:“师兄也答应今晚带我到这儿吃饭的。上次吃过后,我就一直想着再来。这儿的菜真的太好吃了。”李允之听了自是欢喜,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家的东西呢!方祎却给祁英泼了盆冷水:

“方才我在楼下问过,今晚位子都已满了。也难怪,这源丰楼一向宾朋满座,我们临时起意着过来,自是赶不上的。阿英,师兄带你先去吃些别的去,我们改日再来吧!”闻言祁英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嘟着嘴埋怨着:“都怪你,叫你早点出门偏是磨磨蹭蹭的。”

李允之和魏舒烨相互看着对方,魏舒烨想了想,邀请到:“若方公子和祁小姐不嫌弃,就留下来同我们一起吃吧!”虽然之前怀疑过方祎对允之有意,但是一起吃个饭雅量他还是有的,何况他和允之的事那王月音都知道了,他相信方祎也应该有所听闻,那方祎应不至于再有什么念想吧!

“好呀,好呀!我就喜欢人多,热闹!”

方祎还在犹豫,祁英已是拍手叫好。方祎轻瞪了一眼这个没眼力见的师妹,再看魏舒烨一脸坦然,他再扭捏反倒没意思了。于是利落地答应下来,他拱手谢到:“那我们就叨扰二位了 ”魏舒烨淡淡一笑:“方公子客气!两位请。手一伸招呼着他两入座,李允之则唤来伙计又嘱咐再添上了几道菜。

魏舒烨端起酒杯敬了方祎和祁英:“今日赶巧遇到方公子和祁小姐,我们有幸一聚,在此魏某和允之敬两位一杯。”李允之闻言也端起杯子伸出去,方祎和祁英亦是举起杯,方祎说:“承蒙魏将军和允之不嫌我们聒噪,留我们同席,我和师妹在此谢过二位盛情。”

说完四人干杯同饮,相视而笑。放下杯子,魏舒烨夹了一箸碧玉虾仁放进允之的碟子里,柔声嘱咐她多吃点,李允之亦是体贴的给他夹了几块焖牛腩,叮咛他少喝些酒,两人你来我往你侬我侬。

对面的方祎摸摸鼻头,他突然回过味儿了,魏舒烨这是故意的?留下自己难道就是要为了亲身展示他们二人的郎情妾意,以此来报复那日在城门时他的挑衅?他在心里暗笑:“小气。”不过他确实也不恼,早从那日城门相遇他就已经看明白了,他与佳人注定是有缘无分。而近日城内最被人所津津乐道的大事件他又岂会不知?虽然与佳人有缘无分让他有些可惜,但他也在心里祝福这对璧人。虽说他同他们二人交集不深,但自王大人寿宴之后,他觉得直接坦荡的魏舒烨其实挺对他的脾气,亦觉得李允之温婉聪慧是个难得的女子,如今这二人不顾世俗眼光走在一起,更是让他敬佩,真当是珠联璧合的美事。既然与自己无缘又何必强求,做朋友不也挺好的吗?洒脱不羁的方祎虽常给人风流的印象,但确真是个谦谦君子。

祁英的眼珠子在魏舒烨和李允之的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忍不住凑到李允之身边,贼贼地笑着:“你和魏将军是一对儿是吧!”祁英这些日子都在别庄并不知道城里的传言,而且她性子本就大大咧咧,平日里也不会去关注这些。但见席间这二人如此这般,她才想起方才在楼下,就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只是当时她只顾着打招呼倒是给忽略了。李允之看了看魏舒烨,又娇羞地对着祁英点点头。祁英张大了嘴,叫起来:“哇,你好幸福哦!”又立马回过身冲着方祎喊:

“师兄,李小姐和魏将军是一对儿哎,他们是一对儿哎!”魏舒烨和李允之均被她的可爱模样惹得咧开了嘴。方祎则是一脸黑线,这傻丫头怎这般兴奋,好像是她找到了心仪男子似的。方祎不好意思地拱手向对面二人笑道

:“让两位见笑,我师妹就这般性子。不过我们都是为两位感到高兴。近日来坊间多有传闻,我亦是有听到。两位勇于面对世俗坚定自己的感情,不愧是我方祎认定的朋友,我在此祝福二位白首不相离。”说着举起杯子敬了对面二人一杯。祁英也赶紧端起酒凑上去碰杯,“今日真是太高兴了。不但又认识了个朋友,而且还是允之的心上人。”祁英问李允之:“我记得自己比你大了一岁,叫你允之可好?小姐小姐的叫着我觉得可别扭。”李允之闻言点点头,祁英咧开了嘴:“那以后我叫你允之,你就叫我阿英。”李允之递过酒杯与她碰了,“阿英!”一顿饭四个人皆是尽兴,魏舒烨和方祎竟是越聊越投机,最后连称呼都变成了“魏兄”,“方兄”。以魏舒烨的观察,方祎确像允之说的,这个人虽洒脱不羁了些,倒也不是个坏的。祁英在席间依旧活脱,但她谨记着师兄出门前的警告:“若你再闯祸,做出丢脸的事,我会立刻,马上,丢你出门去,以后再也不见你了。”所以吃相倒是比上次收敛了不少。

四人走出源丰楼时已是明月当空,街上灯火交映,隐隐还有锣鼓舞乐之声传来。行人或成群结伴或情侣相依,从他们身边穿过,商贩吆喝声不绝于耳。方祎向他们二人告辞,“叨扰这么久,我就不再打扰你们了。今晚多谢魏兄和允之招待,改日魏兄回城一定要通知我,也好让我有机会回请一番。”魏舒烨抱拳:“方兄客气,改日再聚。”李允之也是一福身,“两位再见。阿英,有空可来我家找我玩。”

祁英却是不明白:“你们不也是去看灯会的吗?我们一同去不就是了?”话音刚落又被她师兄赏了个爆栗子,“傻子!”祁英抱着头不满地叫到:“师兄,你今晚怎么老是打我?你还说我是傻子?”方祎不理她,而是看向隐隐有些急切的魏舒烨,揶揄着:“你们别理她,快去吧!再耽误下去,我怕魏兄又要使出眼刀神功了。”魏舒烨闻言难为情地笑笑。他确实有些急切了,想着明日自己就要回大营,他着实不想再浪费与允之一起的机会。于是也不客气,说了声:“方兄,阿英,我们在此告别,改日再聚。”拉过还在羞涩的李允之就转身离开。祁英伸手“哎哎……”地叫着,他们两个怎么就走了,不看灯会了?

“别哎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傻子。”方祎扯着她的手臂将她往另一头走去,祁英又是不满,“你才是傻子呢!”“哎,师兄。你刚才说什么眼刀神功的,那是什么功夫,我怎没听说过?魏将军他会这功夫?改日我要向他讨教讨教。”“你怎么又打我?”“你可听过好奇害死猫?”“什么猫……”两人一路依哩哇啦地走远了。

另一边,魏舒烨揽着李允之小心地护着她穿行在人流中。街边的摊子上各式小玩意琳琅满目,俩人慢慢逛着细细赏玩。在街口有不少支卖艺杂耍的敲着锣鼓吸引着过往的游人。他们在一个皮影戏摊前驻足观望,在乐器的伴奏下,皮影艺人的唱吟声婉转动人。白幕之上,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儿表演的惟妙惟肖:一对相爱的情侣缱绻浓情,又因误会负气相离却时时想念着对方。再相遇,女子掩面而泣,男子上前哄慰,女子躲闪不依却又偷偷睇着对方,最后男子几番解释,终于让误会解除,女子破涕为笑,二人相拥一起。诙谐有趣的唱词,生动形象的表演博得游人们的阵阵叫好声。李允之亦是看得入了迷,魏舒烨却是在一旁看着她,看她的脸随着唱词和表演时刻变幻的表情,觉得甚是可爱,不禁也看的入了迷。最后见她意犹未尽,魏舒烨现学现卖,在佳人耳边吟唱了一句:“我心上只你一人啊~啊~你怎舍得~我心痛难当~啊~”李允之被他惹得忍俊不禁,挥起粉拳作势要打,却被他一个闪身躲过。李允之嘴一瘪佯装生气,魏舒烨见状立即上前俯下身将脸凑上来讨打,李允之收起了拳头别过脸偷笑,对方却是换了个方向再将脸凑上来,笑意盈盈地睇着她。看到周围的人频频注意他们,李允之脸一红伸手推了一下这个玩心骤起的男子就跑开了,魏舒烨自是立刻紧追而上。二人的嬉闹引得路人多是会心一笑,满是羡慕。但其中却有一双阴翳的眼睛也在悄然追随着他们,直到他二人消失在视线中,眼睛的主人那圆墩墩的脸上噙着复杂的让人很不舒服的笑:“想不到那商贾竟如此清纯美丽!?”脸上的笑容越发让人不舒服起来。

在街口的尽头,魏舒烨买了一袋那日李允之念过的渍梅子。李允之欢喜地接过,拈了一颗先喂了他,然后一脸期待地望着他。这梅子入口咸咸的,咬开后舌齿间感受到清爽的酸,嚼着嚼着再回味却是甘甜香醇,这奇特的味道让一向不爱吃零嘴的魏舒烨也是喜欢,对着她连连点头。两人一路分享着梅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护城河。

那个卖彩灯的老伯果然在桥头,李允之招呼了魏舒烨紧忙跑上前去。“还好不迟。”

她一边巡视着摊子上的各式彩灯一边庆幸着。两人东看西瞧,一盏彩娟蟠螭灯吸引了李允之的目光。那灯壁内,一幅幅有趣的剪画随着转轴慢慢转动变换,就着烛光映在胭脂色的彩娟上,生动有趣。李允之非常喜欢看的也极认真,魏舒烨见状掏出碎银将灯买下,而后两人提着灯上了桥。桥面上亦是装饰了数十盏明灯,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犹如星光点点,与那水中的明月交相辉映。

两人信步来到桥的另一头,站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下欣赏河对岸的通明灯火。“我明日就要回大营了。”李允之闻言笑脸僵了起来,低头看着手上的灯,悠悠地叹到:“这时日过得可真快啊!”想着两人又将有段日子见不着,她的眼眶就红了起来。魏舒烨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波光盈盈的眼眸,想说的话哽在了喉间,只能将她拥入怀中,在她额际印下点点轻吻给予安慰,他的心也是那么难受。李允之回抱着他,哽咽道:“魏大哥,我舍不得你。”“我也是!”

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是卫国护疆的誓言,魏将军从未如此为难过。魏舒烨抚着怀中佳人的秀发轻叹一息。 月影绰绰,寒风萧萧,两人还未分别却已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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