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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无路可逃

沐弘扔掉大刀,赶回山神庙。

远远望见庙前的空地上,捆好的木柴散落一地,雪地上布满碾压的痕迹,沐弘心急慌忙,脚下绊了一跤,忙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

庙门紧闭,慕容冲倒卧在门槛下,满脸是血。沐弘抱起他,叫了两声,没有反应。沐弘正要查看他的伤势,忽听到里面传出公主的尖叫声。

沐弘急忙放下手里的人,推开大门闯进去。他把昏暗的庙堂扫视一圈,见墙角有一团物体在扭动,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男人光着身子把公主压在床上,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在她身上乱摸,盔甲和衣服丢在地上。

“住手!”沐弘大喝一声,胸中怒火升腾。他习惯性去拔腰刀,却拔了空,这才想起腰刀已丢失在树林里。他来不及多想,解下刀鞘,狠狠抽打男人的脊背。那人吃痛,跳起来扑向沐弘,沐弘挥舞刀鞘,劈在那人头上,被他抓去扔到一边,左手一拳打在沐弘脸上。

那人站起来时,身躯如同铁塔一般,魁梧健壮,比树林里的那个军士还要高大。沐弘被他一拳打中,犹如五雷轰顶,眼前发黑,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摔倒在地,撞翻了火炉。那人直扑上来,沐弘拿起一根烧焦的木头,戳在他的光肚皮上,烫的他大吼连连。沐弘趁机爬起来,一脚踢中对方胸口。

这一脚就像踢在柱子上,腿骨震痛,对方却纹丝不动。沐弘把脚收回,身子一旋,借着腰劲,另一脚踹向对方头部。那人比沐弘高出一个头,这一脚踹得有些勉强,但他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那人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抓住沐弘的小腿,把他抡飞出去。沐弘的身体撞在神龛上,把泥塑撞塌了半边,他滚落到神龛背后,瘫倒在地,四肢百骸如同粉碎了一般,不听使唤。

小山一样的黑影朝着他压下来,喉咙被人一把扼住,呼吸中止。沐弘头脑昏沉,眼前金星飞舞,耳朵里“嗡嗡”作响,似乎听到公主的哭声,似乎又没有声音。他已无力回天。

“要死了吗?没办法,实在打不过……但公主怎么办?谁来保护她不受侮辱……”在最后的时刻,沐弘只想说声对不起,“是我逞能,把你们带进山里。若是留在邺城,即使当俘虏,也不至于陷入这样的绝境。我错了,我不该抗争命运,我害苦了你们……对不起……”他的胸口憋得像要爆裂开来,这些忏悔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沐弘……沐弘……”有人在叫他。

“沐弘,你怎么样了,你快起来呀……”

喉咙里气息开始流动,耳朵里听到公主的哭喊声。

沐弘睁开眼,男人的脑袋垂在他的脸侧一动不动,肥大的身体犹如一只巨形沙袋压在他身上。公主拼命想要把那人推开,但力气太小动不了分毫。

沐弘咳喘了好一阵,从那人的身下爬了出来。

“沐弘,你没事吧?太好了……”公主泪流满面,又哭又笑。

那人光溜溜的脊背上插着一把刀子,只露出刀柄,除此以外,别无伤痕。这一刀一下戳进心脏,瞬间致命,干净利落。。

沐弘拔出刀子,一尺来长的刀刃,鲜血淋漓。沐弘在死人身上擦去血污,刀刃呈现出赤红色,似乎吸足了鲜血。

昆吾刀,切金断玉,无坚不摧。

“是你杀的?”

“是……是我……”公主浑身颤抖。

“杀得好。”沐弘赞道,把刀塞进公主手里,“拿着,若有人敢冒犯你,只管杀了。”

撞翻的火炉引燃了木柴,浓烟弥漫整个庙堂。

“快走。”沐弘忙把公主拉出去。

慕容冲仰面躺在门外,没有动静。公主扑上去,抱住他嚎啕大哭。

沐弘见他额头冒血,脖子上一圈青紫,想来是被那人扼住,甩在了门框上。

“阿弟……阿弟为了救我,被贼人杀害了……”公主哀痛欲绝。

沐弘试了试慕容冲的鼻息,感觉到微弱的气流,身体尚有余温。他让公主把人放平了,动手做人工急救。他按压了几下胸口,正要做人工呼吸,慕容冲已睁开眼睛,看到公主,虚弱地叫道:“阿姊,快跑,快跑……”

公主撕开衣襟,把他的伤口包扎起来,安慰道:“别怕,贼人已经死了。”

这时,山神庙里火光熊熊,大量的黑烟直冲天空。沐弘把慕容冲背在身上,正要离开,却见公主向庙里跑去。

“你干什么?”沐弘一把拉住她。

“我的东西……”

“不要了。里面堆着柴火,一烧起来就没得救。”

“你写给我的诗……”

“以后我再写,快走。”

冲天的浓烟就像一座灯塔,很快就会把周围的秦军吸引过来。

沐弘带着公主进入树林,漫无目的地往前跑。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慕容冲说。沐弘把他放下,心想,你能走再好不过。

“我们去哪里?”慕容冲问。

“不知道……先离开这里,秦人军队可能就在附近。”沐弘说。

据说在屋子里见到一只蟑螂,那么犄角旮旯里至少藏着一百只蟑螂。有两个军士找上门来,那么深山里该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搜捕他们。沐弘盘算一下当前的局面,他们三人只身逃出来,没有食物,没有居所,没有保暖之物,即使不落到秦人手里,在冰天雪地里冻上一夜,也要去掉半条性命。沐弘体会到了穷途末路的滋味。

“贼人能找到这里,一定派出了大批人马。”慕容冲说。

沐弘心里一凛:秦人大肆搜山,是否已经知道他们躲在山里?

“阿姊,你可曾被那狗贼玷污?”慕容冲问。

“不曾。幸亏沐弘及时赶到。”

“那狗贼人高马大,我实在打不过他。阿姊,我叫你逃走的,你为啥不走?”慕容冲责备道。

“我怎能撇下你独自逃生?”公主说,“大不了死在一块儿。”

“不可。”慕容冲断然道,“你一个女流之辈,留下毫无用处,落到敌人手里只有受辱。”

“我带了刀,绝不让人再碰到我的身子。”公主坚定地说。

“谁说女孩子没有用?”沐弘说,“这回不是我救了公主,而是公主救了我。公主的运气不错,那一刀从背后插入,正巧刺中心脏,一击毙命。倘若稍有偏差,贼人得以反击,我俩都活不下来。”

“不是运气。我很清楚心脏的部位,况且他还光着身子,定位绝不会有偏差。”

“是吗……”

“我们学舞蹈时,首先要了解人体构造,骨骼、肌肉、内脏、韧带……为了把肢体动作发挥到极致。”

“是这样啊……“沐弘感叹,每一项技艺都有其专门的学问。

一支响箭从他们头上飞过,发出尖厉的啸声。沐弘大惊,回头看时,树丛中黄褐色的身影闪动。三人慌不择路,拔腿狂奔。公主摔倒在地,沐弘把她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奔跑。胸腔最大限度地起伏,喉咙里冒出血腥的味道,从早上到现在,沐弘就没休息过,一连搏斗了两场,打得鼻青脸肿,浑身疼痛,体力基本耗尽,随时都会倒下。他不止一次经历生死关头,每次都有转机,但这一回的确是无路可逃,看不到任何希望。他死就死了,这条命本就不是他的,但公主怎么办?慕容冲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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