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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缠(三)下

三天后,昆仑巅。

木忘昔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已经熟悉了的房顶,也不是刺目的亮光,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动了动胳膊想要坐起来,却只感觉到了刻骨的痛楚。

尝试了几次之后,她最终放弃了挣扎,然后又试着慢慢地转动了几下脖子,还好,虽然也有些痛楚,但是却总算能动了,只是无论她怎么努力睁大眼睛,眼前所能看到的却仍然只是一片黑暗。

木忘昔想要喊人,却发现喉咙里面干得仿佛要烧起来一样,用尽全力也只发出了些许沙哑而低沉的单字节。不过这些已经足够引起人的注意了,只听得一阵桌椅猛然碰撞的声音,有人一边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跑出去一边高声喊:“醒了!醒了!”

虽然看不清楚那人的样貌,但是凭着十分耳熟的声音和那莽撞而咋呼的性格,木忘昔很容易就判断出了那个跑出去的正是骆晨风。只是他未免也有点太过急躁了,也不看看自己的情况就直接这么跑出去了,害得她只能在无边的黑暗和寂静里头,忍受着喉咙里炙热的灼烧和粉身碎骨般的疼痛无奈地等待。

脑子里还是有一些昏昏沉沉的,木忘昔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凉的空气从她热热的鼻腔里进去,整个胸腔都立刻疼了起来,不过倒是因此清醒了不少。

她轻轻扭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脖子,开始努力地回想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因为跑得不够快所以被顾清浅的红色针雨给射中受了伤,幸亏清城及时赶过来替她解了围所以才没有性命之忧。之后正当众人在查看她的伤势之时,顾清浅出人意料的偷袭了清城,虽然有苏莫傲在旁紧紧盯着顾清浅,却因为他的速度实在是快得惊人,他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的防御。而在那样的场合之下,自己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一定要救清城。然后就这么傻乎乎地,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也不知道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里到底是怎样才能够又有了那样的力气。而在倒下的那一刹那她首先感受到的竟不是疼痛,而是静静的满足。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清城在为了她付出,所有她知道的,未曾知道的,早已经多得数不清,而这一次,她也终于可以为他做些什么了,虽然极有可能已经是最后一次。

眼前慢慢浮现出清城那张悲戚的、布满泪水的面容,木忘昔的心里有些隐隐的心痛,却也同时泛起一些甜蜜的感觉:原来清城也是会为她哭泣的,他那些眼泪不是为了他自己,更不是为了旁人,只是为了她木忘昔而流。

虽然只是这样一次。

木忘昔吃力地抬起双手放在胸前,十个手指轻轻地摩挲起来。左手的指间轻轻传来一些微妙的感觉,仿佛仍然残留着那张英俊的面容上的触感和温度。有些凉凉的,却不冰冷,皮肤细腻而光滑,线条也那么令她心动,还有比她略低的体温从她的之间慢慢传递过来,夹杂着若有似无的电流,让她的慢慢凉下去的身体的温度也跟着波动起伏。

当意识渐渐模糊,呼吸也渐渐沉重和艰难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有慌张与恐惧,只是在满足的同时有了那么些小小的遗憾:自己即将要离开,却还未能让清城知道自己的心意。于是又用尽了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轻轻地,但是郑重地对他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在心里藏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心思终于能够传递给他了,而在最后的最后,换来的是耳边略带哽咽的声音: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一个字又一个字,轻盈地跳跃在她那颗正慢慢归于沉寂的心上。哪怕只是那个人对她最后的安慰,她也已经了无遗憾了。

最后的最后,不仅是意识,她的视线也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是她却分明记得自己看到那个总是为自己遮风挡雨,总是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的人泪流满面。四周寂静无声,唯有那张没有表情的,安静地流淌着泪水的面容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心田里……最后是灵魂里。

其实已经是一个足够美好的结局了啊,却没想到自己还能够再醒过来。虽然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可是那些原以为真的走到了尽头才说的话却已经收不回来了,今后的日子里,要如何跟那个人相处才好?父女?师徒?分明都已经是不可能了。那么剩下来的,她只想到了两种可能:恋人,或者是……陌路人。

也许以清城的性格,陌路人是不会的,可是恋人,他们之间真的有那个可能么?

昏迷前最后听到的那四个字又开始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萦绕,一遍又一遍,真真假假,分辨不清。

门口传来了急促而纷杂的脚步声,似是有很多人走了过来,只是木忘昔的眼前仍然还是一片黑暗,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忘昔!你感觉怎么样?!”有人已经冲到了她的床前,抓了他的手一边用力地摇晃一边用急切而欣喜的声音询问她的情况。

从他的声音里木忘昔很容易就猜出了来人正是苏陈瑾。她被他摇得有些难受,咽了咽本就没有多少的口水,艰难地道:“水……”

虽然声音又轻又哑,但是苏陈瑾显然是听到了,他大声地对着房间里其他的人喊了几句,很快就有人端来了温热的清水凑到她的嘴边,嘴唇一碰到水,木忘昔便马上贪婪地喝了起来,但是不过几口下了喉咙,水碗就被拿走了。

“你干什么?!没听到忘昔说她渴了吗?!”苏陈瑾不满的抱怨窜了出来。

“她多日未进食,身体太虚弱,不能喝太多的水,你作为太医院的院长,难道连这点都需要我教你吗?”旁边又有一个冷淡的,深沉的嗓音传了过来,苏陈瑾马上就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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