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宋澄原先以为,只是两个身份不同的人互生爱意,其中会比较曲折些罢了,可却不曾想,这其中会有诸多牵扯?
“我不明白。”宋澄低下头,叹了口气。
她不明白,为何慕恒要如此直白地向她展示自己的狼子野心,明明知道她身份尊贵,如此,他不怕她防备他吗,或者,出卖?其次,他的这般坦言,难道是在逼她做选择吗?是要站在谁那边?如果她选择皇朝,那万一有一天皇朝覆灭,宋氏一族定难有活口,可若是她选择他,到时她成了宋氏仅余的活口,虽凤袍加身,可却落得万人诟病的下场,哪个都不是个好选择。
“到我身边来吧。”慕恒与她十指相扣。
“你不该与我说这些。”宋澄稍稍使力,将自己的手脱出。
“我大概猜得到,你来皇朝的目的肯定不简单,可我却从未想过你竟是要……,我……我对你自然是心有期许,可我再怎么也不能与你一同谋划夺取了皇朝。”
“无需你谋划,你只要在我身边,在我身边便好,这一切,我都将会处理妥当。”慕恒再次抓过宋澄的手,那力道大得让宋澄觉得有些痛。
“为何一定要夺得皇朝呢?现下百姓已经安居乐业了,我也没见到你说的那些暗流涌动,若你只想为楼兰争取些机会,两国建交,为楼兰谋得个更好的生活,那我去说,我去和父皇请求,父皇虽有时偏执了些,可还是会明大义的,这样的建交于两国来说只有好处。”宋澄说着说着有些眼红了。
慕恒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他知晓,这样到底对她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别再去右相府了,你娘亲的死因,我替你查清,右相府实在是……”
太危险了。
“你看不起谁呢!”宋澄一把将他推开。
“怎么,一定要被你圈在身边当个不谙世事的金丝雀?这么久来,你对我处处帮扶,对我的心意我也明白,可你如今唱这么一出,要我怎么抉择?”
“我其实……”
“世子,没想到我们之间的缘分这么短暂呢。”一滴泪滑落。
“望夏节那日我就在想,我们谁都不说破,还能偷得一段美妙的相处时光,今日你来寻我,我更是高兴,我还从未想过,能如此自在的在宫外便长大了一岁,我竟妄想,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一些……”
“可到底还是不能的吧?”
“你若执意要取我皇朝,我一定会寻法子阻止你。”
宋澄抹了抹脸上的泪,转身便走,她不想再久留了,留下做什么?
七层的瑖花楼,只剩慕恒一在栏杆前,他伸手搭在栏杆上,望着楼下的皇朝。
“我其实……不要这个皇朝也可以。”
“怎么还是如此冲动呢,连话都不听人说完。”
说完,他自顾自地笑了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已知彼此的心意了,他们来日方长,有何可担忧的?早晚有一天,他终归会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可是早还是晚,还是有差别的。
宋澄一路跑下楼,她不知自己到了几楼,只是一路往下,突然,一个厢房的门开了,走出一位女子。
“啊!”宋澄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她。
那女子被身旁的婢子扶住。
“对不住,是我莽撞了。”宋澄连忙道歉。
那女子一袭浅紫色衣裳,脸上并无任何表情,连那双眼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她站住身后看着宋澄,缓缓说了句:“无妨。”
宋澄将她打量了一番,那气质和模样,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只不过她可不知皇朝的哪位贵女会这般冷淡。
“章姐姐,不是说要走了吗?怎么站在这门口?”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一个贵女走到门口,她好奇地看着此番情况。
“是要走了。”那紫衣女子搭上婢子的手,转身便走。
“呀,那我也走吧,章姐姐,你可等等我。”那后来出来的贵女倒是欢快地跟上。
宋澄只是微微低着头,目送她们远去。
“霜儿!”
那两人的身影刚走远,宋澄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她回头一看,是赵歌。
“你这么早就来了?”
“是啊,你怎会在此?”赵歌连忙走过来,拉住宋澄的手。
宋澄只是笑了笑,“你可认识那两人?”
“那个啊,紫衣的是大理寺卿的嫡女章微然,身后那个……倒是不太清楚。不过那章微然可不是容易相处的,都说她性子冷,心思难捉摸,平时见面可没几个人敢与她攀谈的。”
“怎么了?你今日这身……”赵歌突然注意到宋澄的打扮。
“从宫里带出来的,走吧,不是说为我设了个小宴吗?”宋澄笑了笑,拉着赵歌走了出去。
能怎么样呢?有些情绪自然不能外露。
直到登上小舟,宋澄才发觉,原来大家早早地就齐聚一堂了。
“哟,公主这身行头看着可不是俗物啊,不过公主这是去哪逛了,可让宣兄担心了许久,这不,你要是再不来,宣兄可要与我们几个去外边寻你了。”齐康打开扇子摇着。
“让你们久等了。”宋澄扯了扯嘴角,跟着赵歌在一旁落座,今日她可没心情和齐康怼来怼去了。
小瑶靠近宋澄,“公主今日着裙子可真好看,那光照到裙摆上,像是星星在水中一样呢,亮晶晶的。”
“是啊,这倒让我想到那硫国进贡的鲛人纱了。”赵歌也看着宋澄的裙子。
宋澄听着两个好友的夸赞之词,也只能微笑回应。
“公主今日……怎么了?”宣祁从宋澄进来时便一直盯着她看,他一开始便注意到了此时的宋澄蔫蔫的,从早晨出府时到现在,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心中一下无法消化那些话语,可如今众多好友在此帮她庆生,她得赶紧整理好心情才是。
“今日可是我生辰,你们都带了些什么来?”宋澄一下子转移了话题。
“哟,有你这般迫不及待地讨要礼物的吗?我们这饭都还没吃上呢。”
“就你废话最多,快,第一个便是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宋澄朝齐康伸手,她想着,齐康该不会从什么地方给她挖出一罐什么珍藏多年的好酒吧?
果不其然,齐康不知从哪拿出一小罐酒瓶子,“这可是我托人特地寻来的果酿,最适合女子饮了,我瞧着你们三个以后说闺中话的时候啊,最适饮此酒了。”
“多谢多谢。”宋澄起身,才刚接下那酒罐子,她便闻道了那罐子散发这淡淡的青梅味。
“我呢,就送公主一道护身符吧,这可是我师傅赐给我的,普天之下只有三道。”安明递给宋澄一个锦囊。
宋澄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锦囊,安明恨不得她有什么意外,好远离他主子,还会给她护身符?保不准是什么招煞符呢。
“公主,我没什么送你的,若是以后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便是,我会帮你的。”倒是这孟平,手里空空,却一脸真挚地说了这些话。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宋澄有些哭笑不得。
孟平点了点头。
“公主,给。”小瑶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
丝帕中绣着一只红色的锦鲤,弯着身子,似是在水中游玩。
“好漂亮。”宋澄接过丝帕,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条活灵活现的锦鲤。
“小瑶希望呀,公主永远能如这游鱼一般,去往自己想去的一方天地,无拘无束。”
无拘无束吗?
宋澄看着小瑶,她们虽相识不长时间,可她与赵歌却早已将她当成好友,只因她们志趣相投。
“我前些日偶然看见了一支金钗,觉得倒是称你。”
宋澄接过赵歌递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金钗样式简单却不庸俗,她也倒是喜欢得紧。
“宣兄呢?可是为公主准备了什么大礼?”齐康饶有兴趣地看着宣祁。
宣祁盯着宋澄头上的银簪,他摸了摸自己袖中的盒子,那里也放着一个自己特地去定做的银簪,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及笄之礼要戴的银簪,原来她已经早已戴上了,可这银簪,一般来说并不是自己买的,而是要别人送的才有意义,可在这宫外,到底是何人送的呢?她既已经有了别人送的银簪,还需要自己的吗?
显而易见,这银簪,他今日怕是难送出去了。
“让公主笑话了,我没准备什么大礼,只是给公主准备了一些佳肴,都是瑖花楼新出的菜,我这就去唤侍从端上来。”宣祁笑了笑便起身。
“宣兄你不是……”齐康刚刚明明看见宣祁拿着一个盒子笑,想来那必定是送给宋澄的,可怎么就成了没准备东西呢?
“齐兄要替我去唤侍从吗?”宣祁连忙打断他。
“哎!你可真是!”自己可是一片好心,齐康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他收起扇子往桌上扔去。
“莫气。”旁边的安明及时给齐康添了杯茶,再看宋澄头上那银簪,他眼尖地发现了簪子上的东珠,虽然只是小小一块,但那可是楼兰皇室才会用的东西,产自楼兰,从不外售。
“阿姐,这是怎么了?”宋和将头歪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宋澄悄悄回答。
“阿姐,我给你选了个珠花。”
“是吗?什么样的?如今你可会选些女子用的东西了?谁教你的?”
“阿姐……”
…………
佳肴食尽,酒过三巡,如今夜色笼罩这瑖花楼。
“今夜倒是没多少船客。”齐康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是啊,今夜湖上倒是清净。”苏润声赞同。
宋澄也顺势看了几眼,她发现虽然湖上没有几只船,可瑖花楼上却如往常一般都是人,真奇怪,楼上那么多人,怎么会就这湖中没人?
“倒像是有人刻意将这湖上的人遣散一般。”安明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遣散吗?
那会是谁将人刻意遣散?
“砰——”
一束烟花猝不及防地在空中散开。
“砰——砰——”
瞬间,空中便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
“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这瑖花楼居然放上烟花了。”
“谁知道呢,这般壮大,定是费了不少的力气吧。”
宋澄抬头看着绚烂的烟花,想起那日也是在江边,也和那人共赏过此番盛景。
今日……能是什么好日子呢?她心中再清楚不过。
这般心意,还能有谁呢?
这些事……难道再无回旋的余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