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禄业为沈修白找来一套短装,装扮成水手模样后,两人摸进了码头深处。
相比外面的冷清,这里的人正忙着把货从千帆集运走,倒有些热火朝天的意味,所以没人注意到码头里多了两个人。
此时,钱老板正站在甲板上,大声吆喝着,让水手快些把货物卸走。他在千帆集出生,又在这里工作了近四十年,眼下,钱老板也将要背井离乡。
码头上,秦禄业与沈修白都注意到了钱老板,秦禄业向沈修白使了个眼神,沈修白立刻会意,两人一起低下头,各从旁边扛起一袋货物,往甲板上走去。
钱老板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行踪异常的两人:“喂,你们俩!谁让你们把货物抬上来的!东西都要搬走,你们知不知道?”
秦禄业扛着货,快步走到钱老板身边,低声说道:“王师爷让我抬回来的。”
“王师爷?”钱老板声音一颤,“啊,你是——”
“不想死就跟着我来。”秦禄业威胁道。
而沈修白已经站在了钱老板的背后。
钱老板已经从孙千毫口中听到了沈修白的厉害,哪里还敢反抗?“你、你们——”钱老板吞了一口唾沫,颤声道,“你们想带我去哪儿。”
“少废话,跟我走。”秦禄业带着钱老板往船舱里走去。船舱内部此时空荡荡的,只有少数几个工人还在搬运剩下的货物。
工人们看到钱老板进来,均露出惊异的眼神。
秦禄业带着钱老板继续往里走,一直来到了上次王师爷与秦禄业谈话的地方,这里被烟熏得黢黑,不再堆放货物,附近也就没人别人。
秦禄业把钱老板按在船窗边:“姓钱的,我们的东西呢?”
“什、什么东西?”钱老板问道。
“还装蒜!我兄弟的包裹,还有他的剑!你藏在了什么地方?”秦禄业问道。
“都在我的卧室里,里面的钱我一文也不曾动过。”钱老板连忙答道。
“骗子!”秦禄业狠狠敲了一下钱老板的脑袋,“你没动过,怎知道里面有钱?”
钱老板被他揭穿,只好尴尬地说道:“我真的分文未动。”
“钱在什么地方?”秦禄业喝问。
钱老板只好将自己卧室的所在一五一十地说了出去。秦禄业信不过他,又逼问了几遍,钱老板苦苦哀求,秦禄业这才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末了,秦禄业问道:“王师爷现在人在何处?”他一直不愿提及问这个问题,所以拖到现在才问出口。
“王师爷?王师爷他......”钱老板犹犹豫豫地说道,“王师爷他告老还乡,已经不在千帆集了。”
“是吗?”秦禄业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对王师爷来说倒是个不错的归宿。
沈修白察觉到钱老板并未说实话,但想了一想,他决定不去追究。
二人担心钱老板会大喊大叫,便找了跟麻绳,将他捆在船舱内,又找来碎布,填进他的嘴里。钱万发虽有一点微末武功,但因为恐惧沈修白,从始至终没有反抗。而沈修白做这些事时,竟然紧张不已,毕竟他一生在高墙大院里长大,哪里做过这种出格的事。
将钱老板绑好后,二人便快速逃离。
一路上,秦禄业与沈修白都未遇到阻碍。
两人来到钱万发卧室,沈修白的包裹与剑果然就在这里。沈修白再见到沈怀玉遗剑,不免心中念起父亲音容,心中一阵神伤。秦禄业不知道这剑背后的故事,见沈修白表情不对,便问道:“是不是缺了什么?咱们再去找那姓钱的,一定帮你把行李都追回来!”
沈修白摇了摇头:“东西都在这里。”
“那是最好。”秦禄业笑着说道。
沈修白对秦禄业颇为感激,从包裹中取出数张银票:“秦兄弟,这些钱你先收着。”
秦禄业长这么大,还不曾想过自己能拥有这么多钱,不由得看傻了眼。
沈修白轻轻一笑,将钱放在秦禄业手里。
“我可不是为了钱才帮你。”秦禄业说罢,竟没有将钱收下。
“秦兄弟,你——”沈修白惊讶不已。
“你叫我秦兄弟,不嫌弃的话,我也叫你一声沈大哥吧。”秦禄业说道。
听到秦禄业这么说,沈修白脸上先是露出笑容,随即笑容又渐渐敛去。他想起自己的祸星命格,如果秦禄业和自己走太近,迟早要遭遇不测。于是便沉默不语。
秦禄业只道对方是瞧不上自己,便轻轻一笑,说道:“我开个玩笑而已。”心中想到:我不过是个市井混混,哪有资格跟人家称兄道弟?
沈修白没有解释。他知道,只有离自己远一些,秦禄业才能安全。
两人一时无话,秦禄业的视线在卧室里乱瞟,忽然在钱万发的枕头一角瞥见一物。他走上前去,将那东西从枕下取出,原来是一块怀表。
秦禄业记得这怀表是王师爷之物,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秦禄业想了一想,将怀表收进怀里。
两人从卧室出来,便撞见了几个搬货的工人,但这些人不过是在码头上混口饭吃,哪怕二人看上去明显形迹可疑,但在眼下的形势里,他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免惹祸上身。
离开码头后,天色渐渐黯淡下来。
沈修白在秦禄业的指引下,找了一间客栈,开了两间客房。两人决定今晚就在这里住下。
刚进自己房间,沈修白便倒在床上。白日里,他与女郎一战,最终借用老人的力量才能脱身。这是他第一次以自己的意志控制不属于自己的真气,身体承受了不小负荷。沾到枕头后,沈修白立刻就在浑身酸痛中沉沉睡去。
梦中,一个模糊不清的老人身影缓缓出现。
“你没有内力根基,纵使学会了再多招式,也发挥不出全部威力。我现在传你一套内功心法,你每日修炼,将来才不致如此狼狈。”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说罢,不等沈修白同意,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文字便在沈修白的梦中接连浮现。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
秦禄业还没有睡下,而是借着油灯,轻轻拂拭着手中的怀表。
怀表盘上,血迹早已干涸。
啪嗒。
一滴泪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