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再见,司马曜待我坦诚如初,我自然是将别后的种种经历一五一十的细细道来,虽然也知道他对我的情意,但心里却总当他男闺蜜一般,连与慕容冲一路走来倾心相爱的心理历程也都毫无保留地跟他说了,只有从慕容冲手中偷出王剑,夜奔秦宫献宝一节略过不提,只说与慕容冲吵架,负气自己跑出来,后被人口贩子瞧中加害,辗转才至秦老三的手中,之后跑出来的过程自是大大渲染一番,着重突出自己的聪明才智和杨循的见死不救,听得司马曜连连向一旁殷勤做饭的杨循瞪眼睛。
司马曜虽已知道我与慕容冲感情甚笃,原以为他会好生懊恼一番,不料他表现竟十分淡定,也不知是其实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喜欢我,或者是对自己信心十足,觉得慕容冲不过是趁他不在钻了空子,只要假以时日我又会重新倾心于他。
这时,杨循已将饭菜端上来,耷拉个脑袋十分心虚怂包地立在一边,就是一副等候司马曜再次数落的卑微样子。
比起司马曜做出来的饭菜之细腻精致,杨循做出来的东西则尽显行伍出身的粗豪之气,用刀随心所欲不说烹饪上更是重油重辣……不过是我喜欢的样子。
司马曜本来已经跳过杨循想要瞒着他赶我走那一节,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了,但看到一桌子黑乎乎油汪汪的菜,双眉又紧蹙起来:“你竟敢烧这样的菜出来?!”
杨循的头低的更低了,小声嘀咕道:“我们在军中一向这样烧菜的,……这样好下饭……”
司马曜筷子往桌上重重一磕:“你还敢顶嘴了?这是在军中吗?你下这样重的手,让姑娘怎么下得去筷子?”
我连忙摆手打圆场:“不要紧的,我本来就喜欢吃辣的,难为他辛苦一场,姑且尝一尝嘛!”
说着,就夹了一筷子爆炒猪肝放入口中,其香辣的暴爽和嫩滑的口感让我连扒两口米饭,接着就大快朵颐起来,顾不得什么吃相了。
司马曜看我狼吞虎咽的吃相不似作伪,反倒又不高兴了:“原来你喜欢吃辣的,那为何之前不说,我做清淡的你也吃?”
我停下碗筷,望着司马曜英俊的脸嘻嘻一笑:“有人那样精心地照顾我,我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呢!何况我那大病初愈的羸弱身体,怎么承受得住油腻辛辣呢!何况……”我眼珠转了转,凑近他一些,“何况那样精致有品位的食物,制作起来可比重油重辣耗神费时多了。”
司马曜经我一夸,眉头便舒展了,轻轻一笑嘴角处各有一个浅浅梨涡,既可爱又亲切,其实他的颜虽远不如慕容冲那般精致绝艳,却胜在疏朗平和,尤其是一笑之间,格外温煦好看。
我也笑了,心道:“这个小皇帝也不过才二十三岁,比我现实中的年龄小,亲切得真跟我的弟弟似的,关键是容易生气倒也容易哄。”
司马曜瞥一眼一言不发的杨循,又看看一桌“红红火火”的菜色,十分艰难地夹了一筷子看似最不辣的小炒肉,只小小咬了一口,就给辣得直咳嗽,杨循吓得连忙给他递水,我则是假装看不到,心里却是明白了:难怪他要生气,原来是自己吃不得辣。
吃完了饭,已是酉时三刻,杨循催促着快回宫,司马曜知道我的脾性,定是不会跟他一起去那深宫大内的,但是留我一个人在药庐这里委实也不放下心,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转着又到了杨循身上。
杨循只是性情较耿直,脑筋却是不笨的,何况跟随司马曜这么久,怎会猜不出他一点小心思,连忙躬身行礼道:“属下刚才已发信号示意让影卫队沿途接应,圣上放心回去便是!”
司马曜本想再补充些什么,杨循自觉补充道:“属下保证今晚眼睛也不闭一下,值守门外直到天明……不是……直到晏姑娘睡醒为止。”
司马曜欣慰地点点头:“算你小子还有点眼色,没白跟了朕这么久。”
说着,自己解了马,一蹬而上,向我柔声道:“我明日再来看你,顺便带几个得力干将来,杨循今晚先留给你。”
我笑道:“莫不如让那些看不见的影卫队来看护我一下,杨循还是你带着罢,你是万金之躯,不可有任何闪失。”
司马曜道:“可在我心中,你才是摔不得碰不得的万金之躯,只有杨循护着你我才能安心回宫。”
我低下头去,有些惴惴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司马曜道:“这算什么,我以后还会对你更好。你不知道,今天能再次与你重逢我有多高兴多庆幸,还好老天又眷顾了我一次,所以我这一次要将你好好看牢了,绝不再放手。”
不知怎的,听他坚定地说到“绝不再放手”的时候,我竟然微微有些害怕:他一定还对我心存幻想,我要不要跟他说清楚,告诉他我此生只爱慕容冲一人,绝不会再改变心意的,他要是愿意大家继续做兄弟,他要是不愿意大家一拍两散我也不叨他的光。
正在我犹豫之际,司马曜便用更坚定的语气说道:“我只恨上次走得太匆忙,弄得你最后流落江湖吃了很多苦,最主要的是让慕容冲这家伙钻了空子,得了你的心去,不过他护不了你,你在他心中也不是最重,所以最后咱们俩才会真正走到一起。”
我听他这样说,暗暗心惊:一则是叹服于这小皇帝一针见血的观察力,二则是他说那句“我最终会和他走到一起”,仿佛冥冥中暗合了天意,跟一句谶言似的。莫非我最终也无法扭转慕容冲的命运,辛苦而来,最后也是落寞离场?
“杨循,好好看护晏姑娘,不许隔得太远……也不许离得太近。”
“是,属下自有分寸。”
司马曜交代完毕,一夹马肚扬长而去。
可他刚刚离去,杨循便不怀好意地向我探过头来。
我怵怵地向后退了几步,颤抖着声音说道:“你干嘛?你别过来!刚才你主子怎么交代你的,让你别离得太近。”
杨循似完全听不进我的话,依然向我大踏步走过来,一把将我手腕钳住,我惊得大叫,心道:“莫不是我现在变得太好看了,无端地就能撩拨到男人,杨循正直血气方刚的,刚尝过禁果得了甜头,且此处四下无人便起了歹意……哎呀……竟然看走了眼,以为他是个老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