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汉子嘻嘻笑道:“不过也能看出来你俩关系原本不好。”
我越发不敢小看他了:“这你也看出来了?”
黑汉子道:“若是关系好,她还能这么绑着你?还能让我看到你?告诉你,进了我秦三爷这院子里头的小娘,谁也别指望能逃出生天,老老实实的等着发卖,少吃苦头。不过,看你这小丫头,倒不像是个平凡角色,虽然身无半两肉,但是肤色白净,神莹内敛,气度稳沉,怎么说卖个十两银子是没问题的。”
我笑道:“这么看得起我?不过不得不说,你人虽其貌不扬,眼光着实不错,谈吐也不俗。”
黑汉子道:“我秦老三是个胡人出身又微贱,你们汉民都瞧我不起,但如今能在这秦晋交界之地站稳脚跟,黑白两道朝野江湖都知道我秦老三这号人物,全是我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挣来的局面,到现在阅过的人比你们吃过饭都多,再不把这对招子练得毒些,怎么也给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如何对得起这把年纪,如何守得住如今这份差事?”
他又瞧了一眼唯唯诺诺的云镶:“这个小娘原也瞧不起我,只是较一般的女人更有品位些,出身还不见得比我高些,而后又落在晋人手上成了阶下囚,呵呵!你说好不好笑?一个阶下囚还打起了晋国皇帝的主意!呸!一个下贱的婢女,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其实能攀上我秦老三已经是你的福气了。”
刚才还嚣张到极点的云镶什么话都不敢说,只一味的低着头。
我笑道:“晋国皇帝,呵呵!他还有幸见到晋国皇帝?”
秦老三道:“呵呵,要说这晋国小皇帝司马曜,也算是胆色过人了,听说青州小春城有王剑出世,自己乔装了一下就带着一小队人马去了秦国地界上,本来说什么……唉我也是听我宫里边的朋友说的,说是抢王剑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抢中山王慕容冲身边一个女医生回来,你说这小皇上也挺奇怪的,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把偌大一个国家丢给那个花花公子的弟弟司马道子,晋国又不是没有医生,跑去秦国地界上抢,想来定是因为这小娘长得好看,小皇帝用情也挺深的,哈哈哈……这个就叫作那啥……‘爱江山更爱美人’”。
我一颗心被他说得“砰砰”乱跳,司马曜?司马曜?对了,是阿耀,他临走前曾告诉我他其实是叫司马曜的,司马是东晋的国姓,原来阿耀竟然是晋朝的皇帝,他要抢的女医生,难道就是……我?
如果我历史学得好些,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他是皇帝了。
“你说她……惦记皇帝是怎么回事?”
我嘴上虽这么问着,心里却大概已能猜出故事梗概,果然本性难移,我太清楚云镶的为人了,想来司马曜带的那一队人马本来要抢的是我,阴差阳错的却抢了她去,留着没用便要放她,可她定然见了司马曜的绝世风采和不凡气度,突然觉得也不比她心中唯一的慕容冲差,这又动了心思,就这样走了流落荒山野岭何等凄凉无望,哪比得上攀上一条金龙动之以情日久天长说不定有朝一日飞上枝头,于是旧戏重演,指不定把当初那一番对慕容冲的说辞原封不动地又用了一遍。
所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若是她,既能留着性命,还能获得自由,幸何如之,自然跑得比谁都快,又怎会落到要嫁给黑汉的田地。
秦老三越说越来劲:“这小娘皮一听出司马曜的真实身份,那真恨不得生扑上去……哈哈哈……”
云镶哪里能再忍受自己如此被人抖黑料,尤其是在我面前,这次是急得快哭:“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在外人面前这样说你的妻子很光彩吗?”
秦老三反问道:“你何曾把自己当成过我的妻子?你心里从来都瞧我不顺眼的,我又何必再顾及你,难得跟着小丫头聊得投机,自己干过的丑事还怕人讲吗?要不是有我给你兜底,你就是想做个奴隶被发卖也根本没人要你这破鞋,人大户人家买奴都是要雏儿的。”
我听秦老三这样说,也跟着来劲,但绝不是恶意满满那种,纯粹是觉得秦老三的原故事版本好像比我的想象更精彩,纯粹是出于好奇。
云镶干脆捂着耳朵,自己跑进内宅去了。
秦老三则唾沫横飞的继续说道:“这小娘皮一心就扑在司马曜那小皇帝身上,一路上那个殷勤献的呀……当旁边的人都是死的。可是她也不想想,人家少年皇帝,虽然目前只纳了一个侧妃,可是自小也是在深宫长大的呀!什么绝色佳人没见过,她虽有点姿色加上一点小聪明,可哪能入得了人家皇帝的眼?”
我笑道:“她一手茶点做得很不错,吃过的人都说好。”
秦老三笑得更大声:“南国佳丽中什么蕙质兰心的女人没有,就是做茶点做到手断了,人家也懒得尝一口的。不过,也不知道那个女医生是个什么人物,能让这个小皇帝念念不忘的,我秦老三倒也想见识见识。”
我听着听着心虚得低下头去,小声道:“那后来呢?”
秦老三道:“后来她见诸般功夫使尽,都不能改善司马曜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她最后竟然使出了‘夜入营帐’的阴招,也算是孤注一掷豁出去,一个女孩儿家一丝不挂地摸入小皇帝的帐篷里主动献身,这事儿别说在南朝,就是放在民风豪放的胡人北朝,那也没哪个姑娘家做得出来。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小皇帝那晚刚好遇上行路的几个文人,对着苍山皓月诗兴大发,大家月下煮酒吟诗作对耗了一晚上根本就没回营帐。”
我问道:“那你怎么说她跟……”
秦老三道:“你别急啊听我慢慢说。”说完,又灌了一口茶,用袖子一抹,讲八卦的兴致愈发浓厚。
我对这黑汉越发佩服得紧:怎的说起自己婆娘不光彩的事,他竟能表现出一幅完全事不关己的揶揄态度,真是个人才。
秦老三道:“那帐里睡着的是小皇帝的贴身侍卫杨循,一个少年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又从来没碰过女人,睡迷糊间,还分不清是梦是醒,乍然一个赤条条的热情如火的女子投怀送抱,你说说看,还能发生什么好事儿了?”
杨循?贴身侍卫?
我脑中闪过那次在医馆外面身法灵活的少年形象:十七八岁的样子,稚气未脱,质朴中略带几分倔强,绝对是个好孩子。
莫非就是他?
哎呀!这是个好孩子啊,这么着就被云镶这个绿茶给坑了?
秦老三道:“杨循虽有时好玩了些但是正事儿上绝不马虎的,风评一向不错,何况小皇帝何等精明,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关节,但毕竟是在他的帐篷里发生这种风流事儿,哪怕是他的贴身侍卫,也不得不佯作发怒给个说法,虽表面上对杨循罚俸三月,实则是要把云镶这个胆大妄为不知廉耻的小妞儿给处理了。嘿嘿!想不到杨循这小子竟还是个纯情少年,主动站出来负责任,小皇帝担心云镶这小娘皮心术不正对杨循前途不利,便只答应将云镶给他做个小妾,其实是已至此,两厢的台阶都给她搭好了,只需顺势而下就好。可是,你说云镶这小娘皮,看着挺精明吧!关键时刻就犯蠢,也不知道她是瞧不上给人当小老婆,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人杨循一表人才,武功高强,人也……那个呵呵……年轻力壮的,最重要的是出身世族大家,哪怕是给他当个妾也不知有多少女孩子1要抢得头破血流,这个蠢货竟然跪求小皇帝不要赐婚,只想继续留在皇帝身边哪怕做个斟茶递水的丫鬟都好云云,哭得梨花带雨却不怎么我见犹怜,真正是那个、那个叫做‘心比……心比……”
不得不说这个难看又粗鲁的黑汉讲话真的极具幽默感,我本来对云镶还存着几分同情之心的,但这么一路停下来,鄙夷之意尤甚,帮秦老三补充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对对对。就是这个话。这么一来小皇帝彻底被她给惹怒了,直接命人将她丢到我这里了,我本来见她一副干净清秀模样,便出三两银子来收,哪知那司易官儿不收银子白给,我便问他怎么回事,这才知道了原委,我一听这话也不想收了,要知道我这出去的女奴可非得是那个……你懂得。”
我道:“这是为什么?我刚才就想问你了?”
秦老三道:“我跟你说啊!我秦老三能在这地界上纵横这么多年,全凭我不仅售前极具眼光,售后做得妥帖周到,包退包换,奴隶跑了我也负责追回,奴隶若是有什么隐藏疾病卖出去后发出来也可以找我退钱,奴隶后期性格大变不服从的也可以找我调教,总之在这销售行业,售前凡是其次,售后能做得到位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