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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奇特的交通工具

主人习惯了带小黑在身边,只要出门,不管路远路近,尽可能地带它在一起。小黑也是同样依恋他,要是主人出门了,把它留在家里,它就会六神无主,十分不安。主人在外面办事或玩耍,想到小黑在家里望眼欲穿,翘首以盼的样子,就会很不忍心。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想早点回家,他不愿意让它受委屈。

路远了就很难办,不能让它跟着摩托车跑太远的路。比如到老家,到另外几个镇子,几位亲朋好友都离得较远,几十里路呢。那时还没有自己的汽车,就是他的这辆本田王摩托车,在当地都是首屈一指的好车。像小黑这样的大狗,摩托车没法让它乘坐,没法载它,怎么办呢?

主人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来,他要做一辆挂车,用摩托车当作机车来拖挂。

他去自行车修理铺买了两只廉价的旧自行车轮子。然后又买来一些三角铁,请人焊接成一个小型车厢,安上轮子。又在摩托车后座上,和小车厢上各焊上一个环扣,用活动插销将两个活扣相连,这挂载车厢就做成了。在车厢底部垫上木板,然后让小黑坐上车厢,启动摩托车就可以走了。小黑在后面挂载车厢里可坐,可站,也可以卧下来。

这天是两个星期一次的,接儿子回家的日子。接回来后,还要带儿子去看望他外公外婆。这回去走亲戚的,多了一个小黑。

这个家庭,好像是个可以随意拆装的整体,只要牵涉到孩子,这个分裂的家马上就会组合成原来的样子。因为儿子从小就在城里的寄宿学校上学,回家的时候少,所以这个家也就拆零的时候多,组装回去的时候少。

主人开车,孩子的妈抱着孩子坐车后座上,小黑自然乘坐在它专用的车斗里。这辆样子奇特的车子行驶在路上,一路上招来人们好奇的眼光。主人总觉得,这辆车不太结实,特别是后面挂着的车厢,是用了两只旧自行车轮胎,减震性能很不好,很会颠簸。为安全起见,他不敢快开。平时他开摩托车总要开到时速七八十公里,因为挂载了这个拖车,所以行进速度减到了一半。

来到外婆的那个村子,迎面碰到不少各种各样的狗,没有一只像小黑这样漂亮大气的。小黑才一岁,还不能算大狗,要完全长大,总要到两岁左右。现在,单看小黑的身量,已经是大狗模样了。

那些体形矮小的土狗们,见到小黑,都远远地吠叫着,不敢靠前来。小黑对它们并无敌意,只想接近它们打招呼。胆小的土狗就跑了,只在远处敌意地警戒着。

汪汪不常来,在外公外婆眼里是贵客,特别受到优待,女儿和女婿到是退居其次了。这回有小黑来,自然更多了份乐趣。

吃饭时,小黑又占居了饭桌的一角,等着人喂给它吃。外公说给它盛碗饭来,拌上肉汤给它吃。

主人说:“不用不用,家里专给它准备着吃的,您别管它好了。”

外公喝口酒,夹块猪头肉正要往自己嘴里送,小黑用嘴筒子往外公的手肘上托了一下,筷子夹着的肉就偏离了方向,喂到耳朵那边去了。大家哈哈笑起来,外公说:“好好,给你吃,给你吃。”

说着把肉丢在小黑面前的地上。小黑看着地上的肉,伸过头去想吃,但马上它又忍住了,侧转头拿眼睛看主人。它其实非常想吃那块肉,但有家教,不能乱吃别人给的食物,也不能随便捡吃地上的食物。

主人用筷子的另一头捡起地上的肉,让小黑往后退,然后往空中一扔说,接,小黑准确地一嘴接住。现在的小黑,到吃饭时,往往不守在主人身边,不知是因为怵于主人的规矩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总是喜欢守在别的人旁边“看吃”,越是陌生的客人它越是愿意呆在他身边。不时用嘴筒子提醒一下你,好像在说:“别只顾着你自己吃呀,给我也来一点。”

因为主人在饭桌上,所以它可以荤腥不忌,来者不拒。但掉地上的是例外,要再一次征求主人的意见。

回家时天已完全黑了。告别了外公外婆,一行四个,乘坐着这辆别具一格的拖挂车,打开车灯,一路地往家走着。

在中途的一个转弯处,车速慢下来时,小黑擅自跳下了车。主人心里不快,“谁让你下的车,看你还敢不敢自作主张!”

于是在直道上加速往前开,开了很远也没有减速等它的意思。孩子的妈说;“别开这么快呀,小黑追不上来了。”主人不理,照直往前开。

天黑沉沉的,根本不知小黑落在那了。汪汪急得哭起来了,以为爸爸不要小黑了,主人这才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停下来等。

等了好一会,才见小黑追上来,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被主人好一顿臭骂。

主人在肖顺镇有一表哥,他也喜欢打麻将,常有电话来,叫他到那里玩。这天又约好了牌局,原本说好是到他那吃晚饭,可有事耽搁,到有空时天已经晚了,只好在自家吃了饭,然后带了小黑上路。

这路程有三十里,开着半挂车往前赶,因为晚了,心里有点急,不免开得快了点。已经走了一半多路了,不想在一处原本平坦,而今在不知什么时候,挖出了一道用以安放水管子的沟,挖出的砂石,有一部分突出路面。车子开得急,路又看不清,来不及刹车减速,车子被高高弹起。半挂车一边的轴承断裂了,轮子飞了出去,小黑也被摔出好远,跌得够呛。

还好主人和摩托车没翻倒,架好摩托车后,忙去察看小黑。小黑被摔时,负痛叫了几声,现在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主人给小黑摸了摸全身,没有外伤,又看它能走路,看来问题不大。还好是狗,要是人的话,这一摔,还不得进医院啊。

挂车是报销了,成了一堆废铁,不要也罢。可是怎么回去,有十五里路呢!他抱着小黑的脖子说:“走着回去吧,你能行吗?”

给表哥打去电话,说明情况,去不成了,现在只能调头回家。

主人在前面骑着摩托车,小黑跟在后面跑。他把摩托车开得很慢,看小黑能轻松跟上,就开快点。一路上跟它说话:“小黑呀,要是你能开车就好了,我们两个轮换着骑车,轮换着跑,可你又不会开车,只好委屈你跟着跑路了!”

八月的天气还是很热的,走了几里路就停下休息。要是有水塘,就让小黑下水泡澡,这样可以让它快速降下体温。狼狗不比土狗,土狗身体瘦小轻盈,跑马拉松肯定胜过狼狗。再加上小黑还没成年,筋骨还嫩着呢,以后要让它多加锻炼,增强体质。

这一辆拖挂车的尝试是失败了,现在要紧的是,还要再制作一辆可以让小黑乘坐的车,以供代步之用。这车一定要想办法做得简便,牢固,切实可行。先前的思路肯定是有问题的,既跑不快,也不牢靠。

好不容易回到家,小黑累坏了,让它躺下休息。

主人开始设计可以搭载小黑的车子,他要想出一个既实用又简单的方案,还是得在摩托车上打主意,因为这是动力的来源。

主人没正经上过几年学,但他爱看书。从上小学时受老师的启蒙,认得几个字起,就开始看书。开始时,认得的字比不认得的还少,靠一本翻得稀烂的《新华字典》来识字,日积月累,直至能正常阅读的程度。

他看书,不是为了求知解惑,不是因为好学上进,更不是什么胸怀大志,仅仅是因为喜欢看而已。后来想到,可能是因为小时的生活太艰苦,太乏味了,他要寻找一条精神上的出路;只是要躲进不同于现实的另一个世界,感受和历经别一种生活,借此来缓解一下身心的压力吧。

虽然看得都是闲书,杂书,而且胡乱看。可也有点好处,那就是比同样没知没识的人,见识要高远一点,办法也多一点。

他想到,要能让狗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就好了。可摩托车的后座,加上衣架的长度,只有小黑的身体一半长,摆不下呀。按照这个思路,他有了主意;只要加长摩托车衣架的长度,足够小黑立足容身,兴许能成。

第二天,主人买来两根三十厘米的钢管,并行焊接在摩托车的衣架两边。再用一根直径十毫米的圆钢弯成一个U字型,其宽度与两根钢管间隔一致。将圆钢的两端插进钢管,然后固定住。让U 型弯曲部分超出衣架约四十厘米,加上摩托车后座本身的长度,这样差不多能容下小黑的身躯。再在加长的部位上用厚麻袋做一个兜,这个兜是让小黑放它的两条后腿的。

做好以后,主人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要让小黑坐上这样陡峭高危的座位谈何容易!小黑根本不知道主人要它干什么,一脸茫然地看着主人。架好摩托车,尽管小黑很配合,主人连抱带扶也没法把它弄上去。

主人叫来曹岚帮忙,让他把摩托车扶正。自己再把小黑弄上车,让它把前肢抓趴在坐垫上,把它的两只后肢放在麻袋兜里。然后让它把前肢撑着站起来,或让它伏下身体趴在后座垫上。这样反复练习了一会,让它习惯呆在这个别扭的位置上。

接下来是试车,曹岚帮着主人跨上车,起动了发动机,稳稳地,慢慢地朝前开去。小黑开始很紧张,用前脚爪死死抠住车子的皮垫子上,一点也不敢乱动。车子开了一圈回来,主人在下车的一刹那,一边用手扶着车把,另一边用身体靠稳车身,再让小黑平稳下车。下车要比上车容易多了,往下跳就行了。

上车最难,一时半会没有好的办法让小黑顺利上车。也曾用一块长木板,一头地上,一头车上架着,让小黑练上车。小黑很快就能顺着木板爬上去,并坐好了,再撤去木板。但这有个弊端,出门在外,总不能带块长木板在身边吧。其实,就是不带小黑,就载这样一块木板,都是不容易做到的,因为这块木板比摩托车都长,这个办法行不通。但车子只能这样了,只能在小黑身上打主意,挖掘它的潜在能力来达到目的。

主人又在座位上稍作改进,在小黑抓扒前肢的座垫上,安上一块比座垫宽一点的木板,这样便于小黑抓得更牢靠,又不至抓破摩托车皮垫。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就看小黑了,以前都是演习,实战马上就要开始了。主人对小黑很有信心,他知道小黑肯定行的。

他跨上摩托车,摆正了,然后喝令小黑上。小黑犹豫着,磨蹭着,一圈圈地绕着车子转。主人突然发动了车子,往前滑出几步后停下,然后果断地下令:“小黑,上!”

小黑闻声一跃而起,跳上了摩托车。它用前脚爪抓站在前面木板上,两只后脚开始没放到位,高高地站在衣架上。主人让它把后脚放进麻袋兜里。麻袋兜是软的,有点晃荡,小黑一时还有点怕,但总算按预定的姿势在车上呆着了。主人又让小黑站起来,然后趴下去,这两个姿势练习了几遍。

在小黑的前肢撑起来的时候,它的头和主人一样高了,小黑可以把头放在主人的肩膀上。主人知道,要是高速行驶,还是趴着安全点,就是碰上颠簸的路段也不会摔下去。

就像航母上的战机一样,平稳升空和安全降落是两大难关。小黑终于成功,它不久就能熟练地上车下车了。

以后每次出门,小黑真是极尽风光。不仅可以跟主人四处游玩,在一路上,它和主人并驾齐驱,像个杂技演员一样,一会儿它把头放在主人的右边肩膀上,一会儿又把头放在主人左边的肩膀上,一会儿又把身子稳稳伏下。还可以忙中偷闲趴下打个盹什么的,招来路人啧啧称奇和叫好。

主人和小黑开着这辆绝无仅有的摩托车,十分方便得意。走南闯北,见世面,经风雨,阅尽人间春色。也曾多次荣归故里,探望大哥和回访堂叔,小黑自然也见到了它的亲生父母。小黑与赛虎妈妈久别重逢,按人之常情,本应喜极而泣,抱头痛诉离别思念之苦的。这将是一幕多么感人的场景啊!可实际情况却有点让主人失望。

小黑见过赛虎妈妈,一点不怯生,却也不很亲热。大大咧咧的打招呼,东嗅嗅,西闻闻,以平常心相待,好像在它面前的这位狗妈妈,根本不是和它骨肉相连的母亲。主人怀疑小黑可能已经不认识亲娘了,不免感慨,有了主人就忘了亲娘,有了自己的家就忘了娘家,未免太无情了。

再看赛虎,见了儿子也有点拘谨,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兴奋和热情。闻过后就退到一边去,远远地观望。

它这辈子生过很多儿女,却没有一个留在身边,不知有何感想。它会感到膝下凄凉,心里孤独吗?

堂叔堂婶见小黑长得如此健硕高大,连连赞叹;吹风掸凳,端水倒茶,陪主人坐下话家常。聊得都是小黑小的时候的一些事。

主人还让小黑表演了几手绝活,如跳高,叼篮子等,有如东北二人转表演似的夸张和得意。

堂叔说:“小黑能上你这辆车,已是十分不容易了,再要学别的,什么学不会呀,你就是让它上树,让它推磨磨面粉,也难不到它吧!”

主人说:“它的本事还真不亚于推磨,你以后等着看吧,现在它才多大呀!”

堂叔说:“也真是怪了,兄弟姐妹九个,它是最小的一个,都担心它养不活,长不大呢,不想竟长得这么好。而它的那些哥哥姐姐们,没一个能长成它这样高大健壮的。”

堂叔还问起了小虎的情况,得知小虎也长得很好,快要赶上赛虎妈妈了。自然很是欣慰。说:“不管做什么,还是得要用心才能做好。养狗也一样,你对它好,它不仅长得好,也比别人养得狗要聪明。”

按照堂叔的指点,主人真的带上小黑去寻访了几户买了小狗的人家。母狗就不用去看了,专找小公狗和小黑比较。

去看过的那两只小黑的兄弟,养得都不是很好,毛色不够黑亮,神情谦卑。不仅身量没有小黑高,且体形也单薄,特别是胸部没有小黑宽厚发达。主人觉得不解,这是后天饲养的结果呢,还是先天原本就这样?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形啊,就算小黑再怎么瘦下去,这胸部也不能像它们那样窄,因为骨架在呀!

在回来的时候,主人还带了小黑去看了下养猪场的那只长毛大狼狗。因为小黑连母亲都不认识了,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它会和这只大公狗有什么关系。由于看惯了长大了的小黑,这回看这条长毛大公狗,觉得没有以前看到的那么高大和威猛。父子俩相比,因为一只是长毛的,一只是短毛的,这长毛狗显得更粗壮一点,体重可能不相上下。小黑见了它的生父,一点也不怵,大大咧咧地向前试探,打招呼。

这时猪场老板出来了,和主人寒暄,他们同村人,当然认识。老板对这大公狗说了句什么,大约是说,来得是客人之类的话。这狗听话地转身进了铁栅栏门里。小黑来到门边,隔着铁栅栏善意地逗着里面的狗爸爸,想让它出来和它交朋友吧。但那大狗老成持重,无心和小孩子玩。

主人对猪场老板说:“你不知道吧,我这狗是你那狗的儿子。”

猪场老板说:“我家这狗配出的小狗想来不少了,但存活着的想来没几只,更别说有长得这么好的。”

“听说你这狗会接送你儿子上学,是真的吗?”

“会啊,哈哈!每天都准时去,好像它看得懂钟似的。”

老板说着习惯地看一眼西斜的日头,说;“一次都不落,接我儿子它可上心了,下雨下雪也去。要不,你坐下喝杯茶,再过个把钟头,它准去,你能看到它接我儿子回家。”

主人说:“茶就不喝了,我得先回去了,我们下次再聊。你这狗,它不用看钟表,它身上就有钟,叫做生物钟,哈哈!”

主人这些年家里的生意蒸蒸日上,钱也有不少的积蓄,比一般的人有钱。但因为节俭惯了,也因为周围人的生活方式的同化作用,一家的消费也还维持在温饱水平上。虽说在心里并不觉得需要特别克苦,但在吃的,用的上,从不浪费。主人也不是个太讲究的人,吃什么都随便,只要是能填饱肚子就行。给小黑的伙食同样简单,小黑从小能吃,从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其实它吃的都是家人吃剩下的,只嫌不够,不嫌好坏。剩菜剩饭拌一下,有肉最好,没肉时青菜萝卜也行,总能吃个不亦乐乎。说实话,它简直就是个垃圾筒。馊的烂的,汤的水的,全进了它的肚子,一点也不会浪费掉。它吃饭用的那个脸盆,总是像洗过一样的干净。真要给它改善伙食,最多去买个猪肺来,一块钱一个,煮熟了一大盆,可以拌好几顿饭。

虽然家里人都喜欢小黑,但它的伙食待遇并没有得到重视和提高。没有超出普通人对待牲畜的水平,没有把它当成宠物来看待,更没有把它当作人来对待。这是当时的养狗的人,在观念上有问题。年长的人在说起养狗的时候,总是语重心长地说:“养只狗,吃掉五大斗啊!”

还是因为粮食的原因,旧时的五斗田,折合成现在约一亩多。过去产量低,只能出产五六百斤粮食,合一个人或一只狗的口粮。可旧社会,连人都吃糠咽菜的,那有给狗吃净粮的!穷家的狗,大多是挨饿着长大的,人一天吃三餐饭,狗只喂一顿,还只让它吃个半饱。小黑生逢其时,有足够的粗茶淡饭吃,比传说中的旧社会好多了。

但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宠物诊所,没有宠物玩具用具,和宠物食品的商店。不像后来人们把宠物当成一种产业来开发,来经营的。从这一点上来说,小黑又是生不逢时,没有真正过过好日子。至少在吃的上没有后来的狗狗好。这是主人后来心里一直感到歉疚和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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