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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黑最初的敌人

赵镇三角市基那里有很多狗,大多是本地土狗,有几只是杂交的,还有一只是长毛狮子狗,是这里的狗王。

在这个狗的部落里,它们等级森严。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老三,它们自己分得很清楚,谁也不会轻易扰乱既定的等级秩序。它们经常相互追逐打闹,在人类眼里看起来似乱哄哄的。其实,这样的打闹也是等级制度的巩固和检验。绝不会有谁在纷争中混水摸鱼,坏了规距。其实是闹而不乱,乱中有序。不管怎样打闹,都是群体内部的事。只要狗王鼻子哼哼一声,或者用别的什么暗示一下,这类模拟打斗和演练,马上就会掩旗息鼓,鸣金收兵。

要是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陌生狗来犯境,或者是只迷路的狗误进了这个地盘,它就会遭到群起攻击。狗群里的任何一只狗,要是发现有来犯之敌后就会发出警报,其它狗便会立即作出响应,从各自所处的位置跑出来结集,动作十分迅速。然后在老大的指挥下,对来犯之敌围追堵截,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四脚朝天地告饶,然后再把它驱逐出境。

三角市基这里有一家麻将馆,主人常常来这里打麻将,小黑照例跟了来。五六个月大的小黑,在体形上看,已经比这里的大多数狗都要高大强壮了。可在别的狗们的眼睛里,这小黑就是个不堪一击的小屁孩。小黑一步不离地跟着主人,进了麻将馆后就不敢轻易到门口来,它早已发现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了。小黑很怵那些充满敌意的狗,可跟着主人进出麻将馆,总要穿过整个三角地带,让它心惊胆颤,如履薄冰。

这里摆着几张球桌,还有各种各样的摊位。行人如织,熙熙攘攘,热闹纷乱中暗藏危机,小黑每回通过这里都会很紧张。即便主人就在身边,它还是躲闪着走。是狗王的威摄力逼得小黑乱了方寸,因而偏离了主人的保护范围。主人对此毫不知情,只管自己大踏步往前走。小黑无奈地被逼到了球桌下,直到听见小黑求救的惨叫声,主人才回头赶过来救下它。还好抢救及时,小黑没受到太大的伤害,身上只有几个狗嘴巴的湿印。但小黑还是不光彩地尿了裤子,当然小黑并没穿裤子,它吓得在藏身的球桌下尿了一滩。

主人对小黑呵斥道:“你怎么没用的,看你个头都比它们大,怎么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啊,真是白长了傻个头!”

小黑委屈地呜咽着。

其实是主人错了,他哪里知道,在狗的群落里,未成年的狗是绝对不敢跟成年的狗叫板抗衡的。那怕这只未成年狗长得再高大,那只成年狗再矮小,幼狗也不是成年狗的对手。远远地看一眼,还未交手,就胜负已分。至于对方成年与否,狗们自己心里清楚,人们反而无从判断。对于这方面的见识和感知,小黑就比主人要懂得多。总之,在小黑没有长大之前,它总受这个部落的狗们的欺负。

主人的另一个朋友于坚,也是因为共同的爱好,而交上了朋友。他骑了辆船型摩托车,他的狗就蹲在车踏板上,有空就带它出来玩。两人一见意气相投,遂成莫逆。他养得是一只小母狗,主人认不出是什么品种,于坚说是寻血犬,是猎犬的一种 。

这狗,浑身通黑,黑得油亮,毛很短,贴在皮肤上。这种狗显得很干净,不用主人常操心收拾它的体毛。弄得再脏,它只要打个滚,抖一下,身上又干干净净了。他这狗月龄稍比小黑大几个月,体形修长苗条,与之相比,小黑要比它粗壮高大许多。于坚给他的狗取名叫露丝。

两个人带着狗,经常一起玩。有时去爬山,露丝显示出极好的耐力,和小黑追逐打闹,满地打滚,它有使不完的精力。小黑明显不敌,没玩多久就气喘吁吁,伸长舌头大口喘气。露丝像没事似的,在山上跑上跑下,像只不用停下休息的陀螺。

于坚说,这种狗是猎犬最佳的培训犬种,身体修长灵活,耐力超强,可以在山上柴草丛里,荆棘蓬里自如穿行,持久的耐力能追上野兽,不至让它跑掉。但它力量不及小黑,小黑很容易就能把它扑翻在地。

主人在一楼的楼梯下给小黑做了个窝。

一楼客厅的楼梯下,是一个闲置的空地方。主人在隔墙上开出一个门口,腾出一块长一米五,宽八十公分的空间。这地儿给小黑做窝正合适,就是小黑长大了,也能躺得下来。

天冷时,给它在里面垫上稻草或棉絮,暖和又松软;天热时给收拾干净,里面就凉快了。本来小黑是喜欢睡在主人的房门外的垫子上的,它是要和主人离得近些,现在它有了自己正而八经的睡床了。和它说了两次,让它睡在窝里,不要总跟着了。它就遵照主人的意思,规规矩矩睡在自己的新窝里。半夜时,它悄悄来到主人房门口,想多逗留一下。它的行踪被主人发现,还没开言,它就赶忙下来睡进自己的窝,装成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天气热了,主人和于坚相约一起去水库游泳。主人打电话问曹岚去不去,曹岚说你们先行一步,他随后就来。

东垅水库不在镇子的东面,而是在西边。镇子的东边也有个更大的水库,叫红旗水库,他们决定去东垅水库玩。

两只小狗生平还没下过水,见了这大一片水面,都有点畏缩,驻足不前,只是在水边试探着。主人和于坚都下水了,见主人向远处游,小黑很着急,特别是在主人钻进水中不见时,更是急得不行。它不知水为何物,这水和家里它那个水盆里喝得水大不一样。它怕主人消失了找不到,不由得奋力扑进水中。小黑一落水就沉下去,它挣扎着浮出水面,用两只前肢拼命打击着水。一张狗脸满是惊恐的表情。

谁说狗是没有喜怒哀乐表情的?事实是,狗在高兴时和害怕时脸部的表情差异很大,特别是在惊恐时,它的表情甚至很是夸张。

小黑为了不致再沉下去,后腿用力在水下蹬,两只前肢在水面上快速击打,打得水花四溅,水迷糊住了自己的眼睛。显见得它吓得不轻,主人忙游上前抱住了它。

露丝不敢下水,于坚也抱了它在水里。两个人抱着两只狗,让它们在水里适应水性,感受水的浮力,逐渐消除它们的害怕心理。

曹岚也带了小虎来了。他想把小虎扔进水中,主人劝阻了他,说这样扔会让它更害怕,不利于它学习游泳,要抱着慢慢适应。

主人轻轻试着放手,小黑就想往岸边游。这时它游泳的姿势十分不规范,本来按照它们祖上的规矩,它是应该用前肢往前扒或往前刨的,后肢往后蹬。可它只会用前肢击打着水面,打得水花纷纷扬扬。即使这样,它还是慢慢向岸边移动着,终于到了岸上。

主人再把它弄下水,接着又放开,让它自己学着游上岸去。这样几次后,它就能像它的祖先们那样用“狗爬式”泳姿来游泳了。但在水中,它总是往主人身上扑,不小心就会被它的爪子在主人的肩背上,抓出血痕来。所以见它靠近,主人不得不把它推开,或侧身躲过。

第二次再到水库来游泳,小黑的泳姿越来越合乎它们传统的标准姿势,完全继承了“狗爬式”游泳的技法,并越来越喜欢上了这项户外活动了。到第三次再来玩,小黑已经能在水里捞起各种各样的物品。主人把可乐瓶子,树枝,或木棍等会浮的东西扔进水中让它捞着玩。

露丝也能游泳了,但它从不主动下水,都是于坚把它拖下水的。它只会从水中游上岸去,不会从岸上下水向前游,更不会捞东西了。就是在岸上,它也做不到按主人的指令把物品衔起来。但在主人没有要求的时候,它倒是会把东西叼来叼去的。一下指令让它做什么,它就不知所措,毫不作为了。曹岚和小虎没有再来,自然没学会下水游泳。

东垅水库有宽阔的大坝和护堤坡,有大片的草坪,是个人和狗散步活动的好去处。

在大坝的西南角上有一座小房子,那里住着一个看守人,他是承包水库养鱼的老板雇来看守鱼的。水库是公家的,但水库里的鱼是私人的。他们每年在里面投放鱼苗,又经常往里投放鱼饲料,甚至有机肥料。因此,水库的水质不是很好,不很清澈,不适合游泳。但外地来此打工的人,还是会在这里游泳。像主人和于坚在这水库里玩过水之后,回家后还得用自来水冲洗过一遍才行。

清晨和傍晚,来水库钓鱼的人很多。按说,那鱼是承包人所有,且有看守人看着,但只要不电触网捞,不大量地捕去卖钱,钓几条吃吃,看守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约定俗成,这水库的鱼,就好像没人管的野鱼一样了。钓鱼的人成群结队而来,并且钓得心安理得,毫无愧疚之意。

傍晚时,饭后来这里散步的人不少。一群群地来,绕坝上走一阵,吹吹凉风,然后乘着夜幕降临,慢悠悠回家。

水库的一角,拴着一只小船,这是投放饵料用的。主人和这看守人认识,借来小船,和小黑上得船去,在大大的水面上慢悠悠地划。因为不太在行,掌握方向和平衡都不行,小船晃晃荡荡,小黑颠来倒去。反正人狗都会水,就是闹个人仰船翻也不要紧。

这天傍晚,主人和于坚带了小狗们,又来大坝上玩。于坚拿根玉米桔杆作势要打小黑的样子,小黑害怕着直往主人身后躲,寻求保护。桔杆是武器,打在身上痛不痛先不说,那样子就很可怕。而于坚又可以算是半个主人,小黑不明白为什么要打它,因而有点不知所措。

于坚又拿桔杆作势打主人,小黑就不干了,勇敢地冲上去拦在主人面前保护,一面汪汪地大声朝于坚叫着,驱赶来犯的敌人。

接着小黑头上挨了一下,其实应该不痛,但它吓得惊叫一声,似乎很痛的样子,掉头想往主人身后躲。但它马上又向于坚冲去,大声地吠叫着,并且不再退避,明知不敌,犹自作奋勇向前状。

从此小黑就记住了这种棒子杆子一类的“凶器”。但并没有对于坚记仇,以后的相处证明,它一如既往地把于坚当朋友。

除了过三角市基那个危机四伏的“激流险滩”外,小黑跟着主人行走在赵镇的大街小巷里,基本上是无所畏惧的,没有谁会来欺负它。它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健康地成长着。

而这个时候的主人,在养狗的经验和知识方面,还正处于入门阶段,基本上不懂什么。只知道给小狗吃饱,带它玩耍就行,除此外就不知该为它做点什么了。对食物的标准,仅是能够充饥果腹而已,全说不上质量和营养。都是家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汤汤水水。小时候的小黑,吃什么都是那么香甜可口,吃什么都能长身体。

也没有对它有过要求,不会教它学点什么。就只是看着它没灾没病地,健康茁壮地长大,这就可以了。主人后来才知道,对小狗的要求,是极其重要的。没有要求,它就不可能长进,只要有要求,不管是在心智的成熟方面,还是从行为能力上,都能不断地进步,变得越来越优秀和聪明。

小黑天生聪明,平日里主人的一举一动,一些生活习惯它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主人要它怎么样,往往示意一下,它就能心领神会,配合默契。

玩得最多的游戏,还是捉迷藏。晚上一群人出去逛街,主人乘小黑不注意时,一下躲起来,就像和上次那只小黑那样玩。这回再玩这样的游戏,就得特别地小心车辆,注意安全了。小黑先是没头苍蝇似地乱找,这样玩了几次后,小黑的追踪能力大大提高,很快就能找到主人了。

之后,小黑不仅能很快找到主人,并且还防微杜渐地在主人采取行动之时,及时堵住主人的去路,识破主人的用意。同行的一群人中,任何一个不见了它也能及时发现,并很快找到那个逃逸藏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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