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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会哭的狗

小黑最喜欢主人摸它的脑袋了,那是代表主人喜欢它,疼爱它。要是小黑表现好了,什么事做对了,主人就会摸它的头,但是它不喜欢别的人碰它。除了主人以外,连家里的其他人也不能摸它。主人的朋友曹岚,小时候是那么喜欢它,总是抱着它玩,就像抱个小孩一样。当小黑长大了,曹岚还是喜欢它,忍不住想摸它一下。可他伸出来的手又不由自主地缩回去,因为他看到了小黑冷峻的目光。这个时候,要是主人在身边,主人就会说;“没关系,摸吧。”在主人说这话时,小黑的眼神会变得温和起来。

当曹岚再次把手抬起,结果,他还是不敢把手放在小黑的头上。因为,他看见小黑的目光又变得凛利起来。

喜欢摸小黑,并想牵它的还有老皮,小黑很不喜欢他,因为他身上总有一股子狗肉味,想是他经常塞了满肚子狗肉。

老皮确实经常吃狗肉,他对狗肉情有独钟。赵镇和周围的四邻八乡,要是谁家少了鸡,少了狗,十有八九是他和他那伙人干的。之所以叫他老皮,是因为他不怕痛,不怕受伤。他下手极狠,能空手抓住一只呲牙裂嘴的狗,并把它掐死。他不怕挨咬,既然想要它的命,吃它的肉,受点伤也不算什么,所以他经常身上带伤。老皮身上经常带着狗咬的伤痕,和一伙狐朋狗友,守着一口大锅,锅里炖着一只或大或小的褪了毛的狗,有时还有鸡鸭,一整夜的吃肉喝酒,然后发酒疯。

老皮不仅喜欢杀狗吃肉,也喜欢养狗,他养狗到不是为了养大了杀了吃,而是真的喜欢养,也真的想养好了,养聪明了玩儿。很多时候,他身边总是会带着一只半大的狗,有时是杂交狗,有时是狼狗。但他很少能把狗养大,他的狗几乎没有一只是善终的。

他高兴的时候,而且口袋里又有钱,他会很大方地买肉给狗吃,他自己吃什么,给狗也吃什么,除了不给它喝酒,他几乎和狗成了兄弟。但他既高兴又有钱的时候不多,所以他身边带着的狗,差不多总是饥肠辘辘,瘦骨伶仃的。

老皮还总是喜欢牵小黑。小时候,小黑是经常被他牵的。那时候,小黑还挺喜欢,只要有人牵着它出去玩,它就乐颤颤地跟着去。长到快一岁的时候,小黑就不乐意老皮来牵它了。但老皮有时硬要牵它,它也没办法,不情不愿地被他牵去。再接下来,老皮或是别的人来牵它,它就梗着脖子,四肢撑着地,一步都不肯走。主人看它难受的样子,就会出面干涉不让牵。

因为被牵时,脖子被勒得很紧很痛,小黑想着寻找一个对策,既可以不让别人牵,而且自己的脖子也不会被勒痛,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呢!

之后,再有人来牵它的时候,它会乘牵引带还没有被拉紧时,一嘴咬住牵引带,用牙齿死死咬住,这样就不会被动地让人勒脖子了。嘴巴于狗来说,就是它的手,是一只强有力的手。用牙咬住带子和对方拉,这样双方比较公平,这就有点像拔河比赛了。小黑身体后倾,用四肢撑住地面,然后全身使劲往后一下一下地扽 ,那个人不仅牵不动它,往往还被它扽得歪歪倒倒。

再后来,小黑更厉害了。小黑会把那根牵引带,一段一段地用嘴往前挪,挪得你手上只剩下一点点。[能读懂意思但是这应该是个病句]再要往前挪的话,就该咬到你的手了,看你还敢不敢再牵。

到小黑完全长大后,它懒得再和你烦,谁要敢伸手来拿它的牵引带,它吼叫一声扑过去,把双爪搭在你的肩上,看你还敢不敢再来招惹它!后来老皮再也不敢去牵小黑玩了。

不知是因为那根筋搭错了,老皮头脑一发热,一次就弄回三只狗来养。一只母狗,另两只是半大的小狗。最初的那段日子,几只狗也确实过了几天吃得饱的日子。老皮总是去买了猪肺,牛肺喂给它们吃。可好景不长,接下来就开始经常挨饿了。老皮出去常常几天不回家,狗们自然没得饭吃。有时,他即使在家,但东家一顿西家一顿地蹭饭吃,家里不起火做饭。有时还因为不耐烦,懒得喂,狗们挨饿成了家常便饭,没吃的日子,比有吃的时候多。

有一回,他出去五六天,也没托人照管一下他的狗,也许是他的邻舍里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委托。邻里们都不太愿意和他搭话,他这个人还真的是个“狗脸出毛”的,你好心管他的事,说不定他会咬你一口。

天气炎热,正值盛夏,老皮不知野到哪里去了。他的邻居们和他的狗们一样,同时遭受到了一场严峻考验。

狗被关在老皮住房的后面,那是一间小平房。门锁着,朝西的墙上有个小窗口,窗口上有栅栏。

狗们后腿直立,前爪抓扒着窗棂,可它无法出来,只能不停地朝外吠叫着,呼号着。

几只狗彻夜哀号,其声音让邻居们感到揪心扯肺,人们的神经倍受折磨。人们用棉花塞住自己的耳朵,有人实在受不了了,去给狗送点吃的。

扔进去一点吃的还可以,但没法放进水去。人们只好尽人事,由天命了。邻居们都吃过老皮的苦头,他家的事管多了没得好,怪只怪这几只狗命不好,干吗非得落到他的手上!

就这样,三只狗哀号了三天后,就都闭上了嘴。

这几只狗的死亡,与其说是饿死的,不如说是渴死的。狗比较耐饿,六七天不进食都能活下来,但要是在大热天,三天没水喝,就会要了它们的命。狗死了,邻居们却还活着,但他们的心肠更硬了,他们的神经系统受到了炼狱般的锻炼,变得更坚强了。

两天后,老皮回来了。爱吃狗肉的他,这回没吃狗肉。其实,老皮从没有吃过自己喂养的狗,他吃得都是别人家的狗。老皮前后养过十多条狗,他和他的那帮朋友们没有吃过其中的一条,因为这些狗都是饿死或病死的,惨不忍睹。

这帮人,偷狗时不怕被狗咬伤,打架斗殴时也不怕被别人刀砍棍子打,身上总是带着新伤旧痕,连自己都快变成癞皮狗了。

老皮的邻居们,在后来把当时的情形说给主人听。“那狗,到后来再发不出狗的声音了,是在哭,像人似地哭……”

主人听得毛骨悚然,他没听过狗的哭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控制不住地去想像,狗怎么样才能发出像人似的哭声。在他的心底浮现出这样的文句,“世界上什么最惊心,奴隶主的鞭声;世界上什么最惊心,奴隶痛苦的**……。”

不会哭的狗都哭出了人的声音,要是它们也有语言,不知会有怎样让人不忍听闻的诉说;要是它们也懂学识,不知会写出怎样让人不忍去读的文句?那像人似的哭声,也许更能让人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惊心”吧!

一只狗妈妈,和它两只半大的小狗,被囚禁在牢笼里。在酷暑的煎熬中,在饥渴的折磨下,痛苦难忍。望着那一方窗口的天光,从最初的苦苦求助,到后来愤怒的控诉,嚎叫,直至在死亡的恐惧前,绝望地,惨烈地呼救,咀咒,痛哭……。那惨状,即便是用人类的语言,也无法形容和描述出来的吧!

主人去找到老皮,愤怒地痛斥他的罪行,并指责他出远门前为什么不告诉他,不然就不会酿成如此重大的虐狗事件。老皮被骂得一脸的莫名其妙,只说他一定改正,下次再出去,一定拜托人照顾他的狗,并适时地提出要求。

老皮请主人帮他个忙,开车送他去十几里路外的双塘去一趟。因为刚骂了他一顿,作为补偿,主人就被动地同意了他的要求。主人还说,要是再把狗锁在小屋子里挨饿,他就会砸开那屋的门。老皮满口答应,“你尽管砸,尽管砸,砸坏了还不要你陪!”

俩个人都忘了这时候,老皮已经没有狗了。

来到双塘的街上,在一家理发店门口停下来。

老皮和理发师打了个招呼,说:“这是我朋友,你们给沏杯茶喝。”

又对主人说:“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一下就回。”说完离去。

老板娘对主人说:“进来坐吧,我去给你沏茶。”

主人说:“不用了,不用了。”

小黑先自进去,转了一圈,见主人还站着,就顺嘴叼起一张方凳,放在主人面前。正好老板娘倒了茶出来,见此情形,显得十分的惊讶和新奇。

老板娘是一位少妇,外地口音。而老板却是本地人,似乎腿脚有点不便。做理发手艺的是老板,老板娘在老公忙时,帮着洗洗头发,打打下手。主人想,这理发店老板,要是娶本地姑娘,可能会找不到这么漂亮的媳妇的吧。

小黑随便露了一手,便让店里的几个人“惊若天狗”。老板娘更是希罕得不得了,看得出,她肯定很喜欢小动物,特别是喜欢狗的吧。

老板娘蹲在小黑面前,问主人“这狗叫什么名字?”

得到回答后又问:“小黑会不会咬人?”

主人说:“我在这里,它不会咬人的。”

老板娘说:“我太喜欢这只狗了,我想摸一摸它的头,可不可以?”

主人说;“你摸吧,我在这看着呢。”并对小黑说:“是好朋友。”

当时的情景,主人坐在方凳上喝茶,小黑在主人左边并排蹲着。老板娘则蹲在小黑前面,她那又喜欢又害怕的样子很好玩。

她慢慢朝小黑伸出手去,似乎像要向小黑讨要点什么似的,后来她把手抬高,慢慢伸向小黑。

但她的动作太慢了,小心翼翼了,慢得让人着急。快到小黑的鼻子尖,谁知她倏地把手缩了回来,那动作之快,好像被火烫了一下。

然后她又慢慢地,慢慢地把手伸出去,在快到了时,又很快把手缩回来,这样有三四次,主人正想制止。

这时候老皮回来了,他一看老板娘的样子说,“胆子这么小,这狗又不会咬人,看我的,它还会和我拉手呢!”老皮一面说着,一面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这时,正好老板娘的手再次往回缩,小黑突然像暴雷似地吼叫一声,一口劈面咬去。锋利的牙齿掠过老板娘的面门,老板娘一屁股坐地上了,吓得花容失色,差点哭出来了。

主人也估计不到小黑会发这么大的火,当时的情况,只想到小黑可能会生气,只是来不及阻止。小黑虽然不喜欢别人摸它,但要是大大方方伸出手去摸,看在主人的面子上,肯定不会咬人。它以为这女人在捉弄它,而且是三番五次地捉弄,它已经忍无可忍了,又加上它不喜欢的老皮,这时正好一脚进来,并且口出狂言,于是怒火就爆发了。

这时,老板娘正颤抖着爬起身来,主人是在小黑发怒时,就已经用一只手揽住了它的脖子。再看老板娘的脸,好险,差点就被咬掉鼻子。她的鼻尖上已渗出一丝丝血。小黑的牙尖划到了她的鼻尖,冒出很浅很细的一丝血。

老皮说:“还好,还好,搓点红汞或碘酒就没事了,不会破相的,好险啊!”

主人也觉得,这点伤不会有事,他是在后怕,要是多往前咬一点,这漂亮的鼻子就完了。主人向理发师夫妇道歉,说都是他不好,没管好这狗。走的时候,留下五十元钱,说我这狗虽然打过疫苗,但你还是去医院打一下疫苗,以防万一,可以安心一些。

那时候的疫苗便宜,一个人打一个疗程五次,只需四十元就够了,不像后来,动辄几百元,上千元的。

事后,主人照例要分析一番。他觉得,按照一般情况,以小黑的脾气,应该会去咬她的手的,因为“捉弄”小黑的是她的手,而不是她的鼻子。可它为什么没咬她的手,而是咬向她的鼻子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小黑并不想真正咬她,它只想吓唬她一下,只是没完全控制好而已,过了一点点。也可以说,小黑这一嘴咬下去,拿捏得恰到好处,这就叫“千钧一发”,它狂怒地狠咬一口,却只在她的鼻尖上划出像头发丝那么细的一缕血;只给她一个小小的惩戒,以儆效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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