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了半年,看小黑的身架似乎更雄壮许多,它现在才真正长成大狗了。
虽然,主人和曹岚因为养了小黑和小虎,心肠变得软了,对小动物的同情心比以前要丰富许多。但另一面,他们骨子里还是有好胜心强,有好勇斗狠的倾向,这表现在他们都希望自己养的狗勇敢善斗,打遍天下无敌手。曹岚的小虎也打了几场胜仗,在母狗里面,也是少有对手,这大大地鼓舞了曹岚的士气。这小虎不愧为小黑的妹妹,不光长得个大,而且身材匀称,头脸瑞正,要是个人的话,肯定是位美女,不枉了曹岚这般疼爱它。
这天,由老皮提议,带小黑去和酒厂的那只狗再打一架。上次,小黑打赢了那只狗,老皮不在场,没亲眼看见,以为憾事。所以今天提出了这个想法。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于坚的响应,曹岚也赞成,说:“证明一下小黑的真正实力,但愿上次小黑不是因为运气好。”
主人其实也不反对,但他比其他人多了些想法。咬输咬赢且不说,但狗是别人家的,要是人家不愿意,也就罢了。但要是愿意,却因为输了,狗被咬伤了,自己招人怨就没劲了。老皮说:“酒厂老板他熟,并且他那狗也不值什么钱,再说,这么大的狗是咬不死的,最多受点小伤,鸡皮狗骨,几天就会好。”
主人还有一重意思没有说出口,一方面希望自己的狗能咬赢,但又不忍心咬惨了别人家的狗,这有点涉嫌变相虐待动物。对那狗和狗的主人都有些过意不去,但这话说出来,就显得婆婆妈妈了。
于是几个人带了小黑一路的逛着走去。于坚还特地打电话让大个子也过来观战。这拨人刚一在酒厂门口露头,那半耳朵狗就狂吠起来,一面叫,同时往前扑,铁链子哗拉哗拉地响,还像以前那么狂野。但当小黑一进去,那狗马上就收敛了许多,看来它马上认出了小黑。小黑稳步上前,被主人拉住了,为了稳妥起见,主人特意给小黑扣上了牵引带。老皮大声叫酒厂老板的名字。
老板出来,见这几个人,忙说:“稀客稀客,进办公室喝茶吧。”
老皮掏出烟来发了一圈,说:“你这狗怎么样,厉害吗?”
老板说:“厉害不厉害不好说,反正总是它咬别的狗,别的狗不敢和它咬,见了它就跑。”
他认真看了看小黑又说;“你们这狗好啊,不过,看起来还嫩点,舍得让它和我的狗咬吗?”
曹岚说;“试试吧。”
老板说:“还是别试了吧,我这狗要是咬死了,你们拿去炖了吃肉就是,可你们这狗——有点可惜。”
看来这老板一点不知道,他的狗上次出来和小黑咬架的事。
老皮说:“这你就别管了,玩一下吧,我们这狗也不一定会输。”
老板还是看着主人说;“狗是你的狗,还是你决定吧,我也喜欢看狗打架,嘿嘿。”
主人说:“等会寿星来了,让这两只狗一起玩玩吧,”
这时,大个子寿星也骑了摩托车赶过来了。
半耳朵已经安静下来了,只是警惕地看着小黑。酒厂老板有点奇怪,他这狗怎么这样稳重了?这时他也不多去细想,对这些人说:“我要放开了!”
几个人都散开了,只剩下小黑在场地中间。
半只耳朵松开铁链子后,并不马上冲过来进攻。只在原地呲牙裂嘴的低吼着,似乎想吓退进入它的地盘的入侵者。小黑也不想马上主动进攻,只是稳步往前靠近半只耳朵。
这老板,对自己狗的表现有点出乎意料,他原以为,一松开链子,他的狗就猛扑过去,但没有。他也过来和这些人站一堆儿,饶有兴致地看。
老皮说:“这是你们的地盘,应该你们这狗更主动进攻的。”
于坚说:“铁链子拴惯的狗,一放开反而会没主意了。”
小黑眼睛盯视对方,放低身姿,步步紧逼,但看得出来,面对宿敌,它也不敢大意。半耳朵见吓唬没用,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小黑一直来到半只耳朵面前站住。它沉稳而坚决地把头伸过去,形成两只狗脖颈相交的姿势。只是小黑的头更接近地靠在对方的背上,而半耳朵的头却在小黑的脖颈稍下的位置。主人不知道,小黑为什么要摆这样一个姿势,这对谁有利或不利都不好说。只是希望小黑不要太托大了,大意失荆州啊!这是精神的较量吗,还是意志的考验?它这是向谁学的,在狗类的史料中有据可查吗?以前主人还真没见过它摆这个架势。
半耳朵受不了了,它终于沉不住气。当时谁也没看清楚,它是先采取了什么行动,是喉咙里发出了怒不可遏的低吼,还是呲了牙了,抑或是浑身的肌肉在行动前缩紧了一下?两只狗同时张开大嘴咬向对方,在电光火石的速度所产生的爆发力中,一招见分晓。小黑咬住了半耳朵的耳根部位,半只耳朵只来得及张开嘴巴,它什么也没有咬着。接下来,只见小黑扭转脖子往旁一带,顺势一扑,就把对方扑倒在地,然后死死摁住对方,不让对方起来。
主人这是第一次见识了速度和爆发力所产生的威力。这是猛兽搏斗时克敌致胜的,最有效的技能。
一招定输赢,主人见好就收,乘还没有把对方咬伤前,就让小黑撤出了战斗。吹一下手号,再叫声;“小黑,停!”
小黑得令,一松嘴,便一步跳开,跑到主人这边来。那半耳朵站起来,也不敢追。只站在那里尴尬地空吠两声,显得单调而空洞。
酒厂老板摇摇头说:“唉,真想不到,这么不经咬,看它平时疯狂,还以为它有多大本事呢!”
于坚说:“不怨你的狗,你这狗凶猛度还是有的,可小黑太能打了。”
大个子寿星说:“小黑是只练过功夫的狗。”大家都开心地笑。
这群人,就像自己打赢了架似的,一路笑逐颜开地说笑着在街上走。
老皮提议说要喝两杯。主人本不愿多和他掺和,这回爽快地说:“要喝酒,我请客。”
在洪校家的林木盆景园里。
雷雷和海伦养了一年之后,也长大了。现在,他们家的园林里有了五头大狗了。洪校是每三天就要去买一桶猪肺,炖一大锅,让狗狗们喝汤吃肉拌米饭。一天里,早晚喂两顿。五只食盆一字儿摆开,小芳给每个食盆里舀了足够的米饭和肉汤。只在最后一个食盆里少放点,那是小山的饭盆,它个儿小,自然就吃得少些。都舀好了,只等壮壮下令开吃。
以前开饭的命令是女主人小芬说了算。现在即便女主人说:“可以吃了!”但狗们还是要看壮壮的眼色,壮壮没动嘴,别的狗还是得等着。等到壮壮开吃,大伙一拥而上,埋头吃起来。这时候,壮壮就会摆足了谱,行使它的权威。壮壮总是在每个食盆里象征性地吃一点,绝不徇私枉法多贪多占,也不会把别人的盆里好吃的肉,挑出来自己多吃点。
晚上睡觉时,也是一字儿五张睡床摆着,每张床上还都有褥子垫着。小山的床位在最里边,壮壮的在最外面。外面一有风吹草动,几只大公狗就会像旋风一样地卷出来。
白天几只大公狗,奔跑着像风一样卷来卷去,气势汹汹,朝路人吠叫,一般人不敢近前。小山被它们挤兑得像没了影,不管它如何卖力地表现自己,总还是不起眼,不招人注意。
赵镇的人传说洪校家的狗聪明,它们轮流着值班看家;轮流着在园林地里巡逻警戒,但主人没有亲自验证过是否真实。主人只信服洪校夫妇对狗的疼爱,真的不亚于自己。自己率性,急躁,有时不免粗暴。
主人亲眼所见,小芬确实有过人之处,自己有所不及。海伦好撒娇,只要小芬一坐下,海伦就要趴到小芬怀里。小芳抱一抱它,摸摸它的头。这被雷雷看见了,它不干,也非要趴到女主人怀里抱一下不可。壮壮和娜娜看到了,也都要挤到她怀里撒娇。这下可好了,小芬的衣服整天的埋汰着,脏着。就没见她穿过一件干净衣服,一个有钱的太太,穿得就像个捡垃圾的女人一样,谁受得了?但小芬从来没有对她家的狗狗有过嫌弃和生气。主人呢,从来不允许小黑往他身上蹭的。
这中间,娜娜又生过一窝。小芬曾想着找小黑配一窝,总是近亲交配,这个种群的前途就完了。但他们家的母狗不愿意和别家的公狗配,让小黑试着去爬背,可娜娜不肯,躲避着跑。
后来海伦也发情了,也不愿意和别的狗交配,只得顺其自然,不管它了。他家里有两条大公狗,还有小山,谁爱配谁配吧。后来也就弄不清楚是壮壮配了,还是雷雷配了。按照狗们的习性和规矩,雷雷配的可能性很小。在这个家国王朝,壮壮才是老大,交配权是它作为老大的象征之一。
到这个时候,小黑和壮壮它们都已经两岁多了。从小就是冤家对头,总没有个捐释前嫌、握手言和的机会。主人再要去他们家的话,他们有五条狗对付小黑。小黑本来就不欺负母狗,会让着它们的。但在情势紧急时,也会陷入两难境地。
只要一到他们家门口,就会有狗知道,并且马上报警,其余的狗很快进入一级战备,迅速赶到。
小黑总是先于主人一步冲进,五只狗轮番地攻击,前赴后继。但从不一拥而上,以多胜少;也不打混战,打乱战,就像中世纪欧洲的骑士,很讲风格,讲绅士,总是单挑。
首先上来的总是小山,它是这个团队里的急先锋,只一个回合,小山就被小黑叼着脖子摔出去了。其次是壮壮,冲过来和小黑对扑,被小黑扑倒,在地上打一个滚,起身就跑,跑一小段路,不见追来,转身吠叫。雷雷也如法炮制,也和小黑一扑一撞,自知不敌,在地上打个滚,翻身窜了开去。
女兵也上场。这里的花木兰和穆桂英只是花拳绣腿,简直不堪一击。娜娜和海伦冲上去,要是真咬,小黑可有麻烦了,它不咬母狗。母狗若真咬它,它只会躲闪退避,到时候免不了弄个手忙脚乱。可母狗冲上来,只是虚晃一枪,打个转身就落荒败下阵去。
那边又轮到小山它们进攻了。主人见这么闹,自己进不了这个门了,只好吹个手号,召回小黑扭头离去。
再要去洪校家,而且有点事要说。主人只好不让小黑下车了,关在后备厢里。刚和小芬打个招呼往里走,一条大狼狗一闪身来到面前,照主人腿上就咬了一口。一条早上刚穿上身的新牛崽裤被撕破了,腿上也出了血。
主人知道,这苦果是自己种下的,不怨壮壮。小芬说拿钱去打疫苗,主人说,不用,自己不久前打过。小芬又说这裤子得赔一条,主人说,打个补丁更时髦。最后小芬说,那我家狗下一窝生出小狗来,你来抓一只去吧,主人点点头。
后来小芬还真的托人带话来,说好去抓小狗了。主人谢绝了,因为那时候有了小黑的儿子。其实一只小狗拿去卖,也能卖三五百元,可主人觉得这样做有失厚道。自己送上门去挨咬,怨不得别人,那能让人家赔,就没要那小狗。
主人之后就不敢去小芬家了。想那壮壮雷雷它们,打不过小黑,可要咬你这个小黑的主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一嘴就搞定了。
再后来,因为很久没去他们家了,也就不知他们家那些狗在后来都发生什么故事了。只有一次在路上碰到洪校,闲聊时得悉,雷雷打败了父亲壮壮,夺得了这个部落的首领大权,壮壮的全盛时期过去了。雷雷重振雄风,后来居上,雄霸一方。
想着狗族的改朝换代真是太快了,雷雷夺得大权时,还不足两岁。壮壮被赶下台时,才三岁多点,正是大好的年华。以后这被迫退位的前任首领,就要和小山为伍。被赶下台的狗王,以后就是地位最低的狗了。这个时候的雷雷,少年得志,春风得意。主人想到它以后每次进食时,都会按照父辈留下的规距,煞有介事地例行检验它的权威,在每个子民的食盆里都尝一点的情景,不觉哑然失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