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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小黑是个游侠骑士

天渐渐凉了。打羽毛球和打篮球,这些户外活动的人多起来。小黑见到有人在打羽毛球,就出声警告。它觉得两个人手里拿着器械,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很是气愤。虽然是“隔空打物”,并且没有打到对方身上,但打架总非好事。它是负责治安的,不出面管一下可不行。见对空吠叫警告无效,就上前去把一个人的球拍抢过来,它把抢来的球拍叼回家来。

总有人来到主人家里讨回球拍,并指控小黑妨碍他们锻炼身体。他们不敢和小黑抢夺球拍,眼睁睁看着被它抢走,只能随后去他家讨要。后来,小黑见抢球拍不能阻止他们“打架”,仔细观察,发现原来是那只在空中飞来飞去的羽毛球在作怪,于是就去抢羽毛球。主人没法,以后只要附近有人打球,只好把小黑关禁闭。

又一天,小黑看到有人在打篮球。其实这看起来与打架不搭界,他们并不用手打来打去,这本该和治安无关。可小黑不怎么认为,虽然他们并不打架,但他们争抢,一伙人横冲直撞地争抢那个球。那情形,似乎很严重,其气场之强大,激烈之程度,气氛之紧张,远甚于打羽毛球。——有什么事不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至于这样舍命去抢吗,没王法了!小黑忍不住又要出面干涉了。

既然冲突是因为这圆东西引起的,小黑就把这东西抢过来,没了这圆滚滚的东西,看你们还抢什么。再说,小黑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好玩的圆球。还有,这伙人高涨的情绪感染了小黑,促使它也加入到争抢的队伍中去,一展身手。

小黑一纵身窜到那伙人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那些原本争抢的人,谁敢和它抢啊,只得眼巴巴看它把球抢去。

抢到球的小黑,无法把球叼走,球太大,它的嘴实在够不下,咬不住。它只好用力咬,咬了几下,尖利的牙齿穿透了球壁,哧溜一下瘪下去了,它如愿以偿地把球叼回家去。这样的事发生了好几起,主人因此赔了好几个篮球的钱。

有一回主人和大个子出去办事,小黑当然也跟着去。办完事顺便去大个子的一个朋友家玩。几个人喝了会茶,然后去周围走走。他们来到一座大礼堂门前,见里面有几个人在打乒乓球。

小黑还从来没有见过乒乓球。见两个人在一张大桌子的两端跳着跑着,手里拿着个圆东西,挥舞着手臂朝对面击打,发出噼啪的声音。小黑一时不知该不该干涉,他们手里拿的是圆木板,不是棍棒之类的违禁器具。但他们挥臂朝着对方挥打,而且气势汹汹,动作激烈的样子。肯定不是闹着玩的,这也不利于安定团结。

小黑决定出面干涉,它想夺下他们手里的圆木板,但那东西太小,张嘴去抢,容易伤着人的手。于是它大吼一声,跳上桌子,朝对打的两个人做出扑击的样子,吓唬他们。乒乓球是没有人敢再打下去了。主人把小黑驱赶出门,以示惩戒。小黑只好自己在外面做治安巡视工作,撒尿做记号,占地盘,以及站岗警戒等等。

可它回来,发现大个子和它的主人又在“打架”。拿着那小圆木板,挥臂击打,你一下,我一下。大个子正在当门口,主人在对面。小黑怪叫一声,一下扑向大个子。

大个子一个措不及防,被扑倒地上,吓得不轻,举起手臂做着抵挡状。主人厉声喝止小黑,并把小黑关进车子的后备厢里,这事才算完。大个子自以为和小黑的交情颇深,这回被小黑扑倒后,自尊心大受打击,几乎要伤心了。

小黑不识字,但只要是由“打”字当头的活动和运动,都属它的干涉和制止之列。包括有打的气势和姿势的动作,它都一律加以禁止。

打台球和打别的球类不同,虽说也是要打的,但不是两个人对着干,而是一个人,手执一根长杆子,趴在桌子上往前顶着打,发出啪啪的声音。不说看起来那样子显得心怀叵测,形容鬼崇可疑,单说这长杆子就是违禁器械,非管他一下不可了,抢过他的杆子算是客气的。

镇西头的小溪边上住着一位拳师,原先也带几个徒弟,教授些拳脚棍棒,收取点孝敬红包,既可以弘扬国学武术,也可以借此补贴点家用。后来的年轻人不求上进,越来越懒了,没人再向他拜师学艺,武师不仅断了一项收入,且空有一身本事,英雄再无用武之地。闲暇时也常独自打几套拳,舞几路棍棒,以免连自己也荒疏了。

这天主人发现家里多出了一根木棍,一看就知不是平常之物,细细打量发现是黄檀木的。黄檀木坚而不脆,韧而不软,一直是武术爱好者制作棍棒的上好材料。且看表皮包浆,是很有些年份的东西。这是那儿来的呢?说不定是小黑从哪里弄来的吧!

这时正好于坚来了,他一看就认出是那个拳师的心爱之物。“这是我师傅的棍子,我以前跟他学过几天拳脚,这棍子我认得。”

别人的东西当然要还给人家,只是这棍子,小黑是怎么弄到手的呢?思量过后,就拜托于坚把东西捎回去,并带去两包烟。让于坚传话说,肯定是小黑乘他家没人注意时,把棍子叼来玩了,请于坚传达歉意。

后来听人传说,小黑和那拳师有过一场激战,动静很大。拳师把少林棍舞得泼天盖地,密不透风,硬是伤不到那狗一根毫毛。反而被狗扑了个四脚朝天,连吃饭的家伙都被狗抢走了。羞愧难当,不好意思追出门去,更无颜上门讨要家传宝贝。主人不亲自上门送还棍棒,是有考虑的。

可奇怪的是,小黑对农民伯伯用的扁担锄头之类物件,就不是那么敏感,虽然不喜欢,但从没有去抢过这些农具来家里的。

主人小时曾看过一本外国书,说得是欧洲中世纪有个游侠骑士,叫唐·诘诃德,披着甲盔,骑着瘦马,扛着长矛枪,到处寻找打抱不平,惩恶扬善的机会。他在行侠的过程中,常常干些吃力不讨好,让人哭笑不得的蠢事,总闹笑话。

我们的小黑,也像那位唐·诘诃德骑士一样,常常好心办坏事,弄巧成拙,让人家又好笑,又无奈。但小黑好像比那位外国骑士要聪明一点,也更厉害一点。那个外国傻鳖傻得可笑可怜,谁也不把他当回事,只把他当笑料。而小黑呢,它是又可爱又可怕。虽然威风八面,所向无敌,人们不仅怕它,也敬着它,心里也有几分喜欢它。

小黑的第二个配偶,就是它的妹妹小虎。当地确实没有比小黑更好的公狗了,不用说跟小黑比了,就是模样周正一点,看得过去的大公狗都少见。曹岚坚持要让小黑给小虎配种,主人也只好同意。但愿近亲繁殖不会影响它们的后代就好了。

主人家离曹岚的租用房,只有几百米。主人不在家时,小黑自己也会去小虎那边走走。主人要是在家,小黑就心无旁骛,陪着主人,不会由着性子去谈情说爱,而松懈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在小虎开始发情,又没有到可以交配的时候,小黑早于两位主人之前就知道了。小虎异常的信息吸引了小黑的注意力,它较为频繁地关注着那边的情况。惦念着小虎的不只是小黑一个,还有本镇一些土公狗。小虎只要出来,就会有几只土公狗跟在后面。要是小虎被拴着,或关着出不来,那些公狗也总会围着它的家转悠。对此,小黑吃醋了,及时驱散那些情敌。土公狗们再要回来,就尽量偷摸着来。明知十分危险,但爱情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

它们愿意为了爱情战斗,就算在战斗中受伤,也是心甘情愿。在对待爱情的态度上,这狗,和人一样地崇尚,一样地愿意为爱情作出努力和付出。

两位主人知道情况后,就采取防范措施。一定不能让土狗配上了,不然,这窝小狗岂不白养了!于是关好小虎,不让它自由恋爱,必定由家长包办婚姻。

小虎被关住后,公狗们再无机可乘。但是春情的气息还是传出很远,那诱人的气味让那些有情狗们神魂颠倒,魂牵梦萦。

虽然,狗的发情期有十几天,但可以配种受孕的时间很短,只有两三天。过早过晚都不行,就是公狗要爬背,母狗也不让。再努力也不会有结果。它们和人一样,也讲个两相情愿,情投意合。时机未到,再努力也是无益,时机一到,水到渠成。

酒厂里有只公狼狗,正当盛年。这只狗缺了半个耳朵,听说是小时候咬架时,被对手咬掉的。平日里总被铁链子拴着。

人们知道,拴着不放的狗,特别凶悍狂野。主人曾建议让这只狗和小虎配,但曹岚不喜欢这只狗的品相。就像很多包办婚姻的父母大人一样,嫁女儿不管女儿的感受,总以自己的喜好为准则。

那狗经常无缘无故地吠叫,有时不迭连声急促地叫嚣,如同古战场催人奋力杀敌的战鼓;有时又会对着天空长嚎,有如一位壮志未酬的志士,发泄着太多的人间不平。这情景,让人不知该生发“狂犬吠日”的缅古情怀,还是感慨“长歌当哭”的悲壮豪情。

它好像总跟自己的喉咙过不去,经常进行毁灭性的狂吠,可它的喉咙,从不会声嘶力竭而哑掉。在吠叫的时候,还不停地往前扑,拉得铁链子哗啦哗啦响。似乎体内积蓄了无穷的能量,就像要爆炸了一样。这简直就是一头未曾驯化的野兽,让人望而生畏,生怕它挣脱了铁链子,后果真会不堪设想。

主人他们也都见过这只狗,谁也不敢靠近前去。小黑也见过这位前辈,它想向前例行试探,被主人制止。主人知道,通常的情况下,新狗是打不过老狗的,新狗牙软皮嫩,老狗牙硬皮坚,咬起架来,总是新狗吃亏。狗们自己也知道,实力不在于块头大小,而在于它的凶猛度,和克敌制胜的决心和勇气。

所以,块头大力量大的牛马,总是不敌个子矮小的虎狼。因为前者缺少杀性,不敢进攻重击敌人,只求自保。越是要自保,越不能保全自己。只有进攻打击敌人,才能保护自己。狗也一样,常常有大个子被小个子咬得丢盔弃甲,就是因为缺乏杀性和斗志。可惜,这些弱者都不懂两军对阵勇者胜这个道理。

小虎的风情如春风般吹拂,使得整个镇子,甚至镇子以外的大小村庄的公狗们为之倾倒。也大大地刺激了那头被禁锢已久的雄性野兽。

这天,主人在曹岚家喝酒,小黑当然也在桌子一角陪着。

小虎千娇百媚的风情,对小黑的影响好像不大。它虽然有过一次短暂的罗曼史,其实还是个不谙风情的小子,所以不会太过沉溺于情爱而无力自拔。外面的那些伺机而动的求爱者们,似乎都知道小黑在这里,早已经消声匿迹。

一对朋友喝得酒正酣,兴正浓,天南地北神聊。曹岚的相貌,眉宇间有几分蛮横,几分勇武,自然是个男子汉。主人则是斯文有余,刚勇不足。但两个人都是个人英雄主义,都崇尚武功,爱看《三国》,《水浒》以及一些英雄人物的传奇传记故事。也喜欢看现实生活中的,打架斗勇,争强好胜的闹剧。因为他们都是较为理性的人,所以很少实际参与,但在内心里常怀雄心豪情。与他们常来往的这些朋友,比如寿星、于坚他们都孔武有力,都曾是这一方名噪一时的风云人物。

大个子寿星,当年有名的一方霸主,威震四方。那时,当地人有了矛盾,起了纷争,有怨恨,甚至有血仇,你死我活,不共戴天。派出所弹压不住,但只要寿星一出面调停,双方都会退避三舍,不说公平处理,双方和平解决;至少谁也不敢惹恼了眼前这尊凶神,宁可得罪派出所也不敢得罪他。于是双方且作听劝认服的样子,揠旗息鼓,退兵罢战,以后再作打算。寿星也尽可能做到处事公平合理,让双方心服口服。要有偏差,决非他本意。

就是于坚,当年也在长街短巷里混。十八岁时,一个练过几天拳脚的壮汉,以为小伙子好欺负,对于坚动手动脚,寻衅逗乐,做得过了些。激起了于坚的怒火,挥起一拳,打晕了拳师。送到市医院抢救,检查结果是脑血管破裂,好歹救下一条命。于坚的父母为了儿子的这一拳,倾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于坚也因此锒铛入狱。一年后,于坚期满出狱时,也是那莽汉寿终正寝的日子,他是死于脑伤复发。人们说,要不是挨了那过重的一拳,此人想来不会如此英年早逝的。于是,于坚的力大拳重人们多有耳闻。

曹岚认为,自己喜欢狗,不光是这小生灵乖巧聪明,招人疼爱;也还是因为它们忠勇的性格,不然,为何不去弄只羊来喂养呢!忠者唯主之命是从,勇者无所畏惧,所以养狗就是要养凶猛的好狗。像小黑这样的,虽然它年纪还小点,这都已经显出英雄本色,到长大成熟,必定是头战无不胜的猛犬。

主人说:“常言道,‘怂人养狗’,是什么意思?怕被人欺负,没办法才养条狗来给自己壮胆。自己尚且软弱可欺,何况是狗!一只狗能帮你做什么?它能斗得过机智狡诈的人吗,它能为你出头做主吗?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我们养狗,好像是向人示弱似的。”

曹岚说:“别去管那么多,我们养狗,与他人无关,我们只是喜欢它才养它。不过话说回来,谁都有好胜心强,养条威风凛凛的好狗,能让自己更加自信。也有一句老话,豪门多凶犬,狗惯会依仗人势,要是做主人的太软弱了,养只狗也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主人接过话头说:“我可是个例外,文弱有余,强势不足,全凭小黑给我撑腰壮胆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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