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千不敢再问,只是闷头喝酒。
“章爷爷,弗朗前来,的确是要打扰了。也不和您客气,我和海娜当年就想着来大汉,如今弗朗来了,一来才知道当年我们所想的和现实差得多远,大汉原来这么大,人也那么多,风俗人情和我们知道得完全不同,请章爷爷多多指点,也让我开开眼界。”
“小事情!”章千一拍胸脯:“你放心,老夫算行家,你留着肚子尽管跟我吃喝,存着力气尽管跟我玩乐。”
弗朗笑了起来,望着带着海娜骨灰的包袱:海娜,听到了吗?我们到大汉了,以后的每天,我替你吃,替你喝,替你玩,也并你快乐。然后我就会去大海,我弗朗说过的话一定兑现……
“王,恭喜陛下,是位皇子!”接生婆满脸喜悦,便把孩子递给费达来看。
费达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头也不转,缓缓走进了王后的寝殿。接生婆还想着王能有些许赏赐,谁知道别说赏赐,王连孩子都懒得看,大大地失望。
阿莎看见费达走过来,心里不禁害怕,这一年中,费达从来都是这般冷漠的神情,草原联盟瓦解了,西域的各国度部族也不再听楼兰的安排,高昌等一见无利可图,也少了兵力、财力的支持,近年大汉频频战胜匈奴,匈奴有些自身难保,更不会多管楼兰,加之楼兰又是大旱,可谓内忧外患。
“孩子呢?”阿莎问道。
“自有人看管,你不用费心。”费达缓缓坐下,也让服侍的人全部退下。
“费达,我知道你总怨我出谋划策,但是我所做皆为你。如今,我也不曾再过问你的事,连你身边的其他女人我都不曾理会。”阿莎知道费达心病,如今匈奴不多给予支持,自己在费达心中的地位便更低了,气势也逐渐地低了下去。
“王后,你总觉得我怨你。其实我凭什么怨你呢!”费达平和地望着阿莎:“我也曾扪心自问,我与巴丝玛年少相识,无论容貌、才情、地位、想法都那么匹配,是天造地设,为什么就是不能在一起。”阿莎微惊,倒不知原来费达和巴丝玛很久以前就有旧情,而非一见钟情。
费达继续道:“后来遇了你,你虚伪,凶狠,妒忌,可我们却偏偏能成为夫妻,我怨过天理不公,可如今却想得越发清楚了。”费达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的性情与王后你才真的是天生一对,至于巴丝玛,我配不上她。”
“费达,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后所想是我想却不敢说的,王后所做是我想做也不敢做的,我当多谢王后,深知我心,是我真正的知己。”
“费达,我如今帮你诞下皇子,我们王与后当和睦,才能共享楼兰,楼兰盛景!”
“盛景!”费达嘴角一撇,如今的楼兰大旱了几月,不少百姓举家迁到了其他的部族,商业往来也少了许多,越发冷落了。
“皇子诞下,王后功不可没,不过,王后不是我第一个妻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以后皇子的事情更无需费心!”
阿莎之见周围已无人,再听费达这般说,不禁浑身颤抖。
“我还记得王后说过,‘谈及祭祀之事,前楼兰后若真心对百姓,便当为百姓牺牲。若有一日楼兰需要我,我也绝无二话。’”
阿莎紧咬嘴唇,不敢接话。
“如今楼兰又逢大旱,正是楼兰需要王后的时候。”说罢费达起身一拜:“王后当日日为民、为国祈福,断水断食,何日楼兰旱情一解,我一定速为王后恢复饮食,还会为王后著书立说。”
“费达,不能不能啊!”阿莎一把抓住费达的袖子:“我对你一片真诚,不能这么对我,你要活活饿死我渴死我吗?”
费达拉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走。
就在这楼兰宫内,有个花园,当年鲜花烂漫,不时飞鸟游走其间,如今干旱,不少花都晒死了,再无什么趣味。
“陛下!”欧德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当时一战被海娜一剑断了筋骨,再不能上阵杀敌,连骑马也不行了。“如今不少百姓迁移,可否请陛下下旨,若有擅自出城,与叛国无异,当杀之以儆效尤。”
费达悠悠说道:“如今楼兰大旱,你是想让全城百姓都困在这里缺水等死吗?”
“可这般下去,楼兰人数骤减……”
“减就减吧,能活下来才是真理。若上天想灭楼兰,也不是我等阻止得了的。”
欧德实在说不下去,只得告辞离开,心道:费达,你除了长了副好皮囊,何德何能管理楼兰。我是楼兰王之子,我比你更该继承王位,让我找到机会,绝不给你活着的机会。
欧德现在莫说平地走路,就算是天气变冷一点,受伤的一条腿都疼痛难忍,由于重心全转在另一条腿上,导致另一条腿也加深了疼痛。好容易回到府邸,那也曾经是海娜和费达的府邸,欧德便看见桌上有封书信。
“什么人来过吗?”欧德问着身旁的护卫。
“无人来过,大人!”护卫道。
“混账,没人来过,这信哪来的?”欧德训斥道,便展开信函,里面几个字:“将报袖中箭之仇。”下面的署名赫然是“海娜”,只惊得欧德“啊”了一声:“快来人,加派人手,护我周全……”
费达依旧望着眼前的花,那是并蒂花吗?费达轻轻触碰了一下,喃喃道:“你好像那两姐妹呢,一个风华卓绝,外柔内刚;一个敢爱敢恨,重情重义。我何曾有幸,此生能认识她们,却终于还是错过,甚至亲手害了她们。是惩罚吗?我总是能梦到她们,每一次她们都对我怒目而视,连一句话都不肯同我说,我能求一点宽恕吗,还是终究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