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北的洛阳,在月底这天毫无征兆地下了场雨。
起初云翳低沉泛成一抹灰青,雾袂循循然,在穹顶间缓缓涌动,阴沉的吓人。阴冷的向北之风,肆意地席卷在洛阳城,卷起无依的枝桠。
不一会,便从乌云下落下豆大的雨滴来。
城内百姓感叹天变无常,做完工回家后就关了门。叫人奉了白酒,就着酿青梅吟吟与家人聊着闲话,孩童们总是要挨着大人凑上去听一段。
大雨一直下到晚上。
街道上早早地便关了门,只剩门口几个灯笼亮着,青石板上湿答答地积了层水,水面上晕染着昏暗的光。
房间里,香炉里熏着名贵的香料。
谢芷兰躺在床上,突然觉得香味有些沉闷,随手拿了件外衣,和衣下了榻。将屋内的窗户打开了一扇,顿时一阵雨水混合泥土的风卷了过来,将沉闷的香味冲淡了许多。
谢芷兰满意地回去躺着了。
密室内,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刺客蜷缩着靠在墙边,不住地喘气。腹部不断往外渗着猩红的血,一双星眸剑眼却是不惧,怒视着面前同样穿着夜行衣的两个人。
“这密室里的机关怎么样啊?”其中一个男人不怀好意道。
说完,两人同时便发出“桀桀”的笑声。
“这是什么地方,凭你也能进来盗取大人的东西?我看你是找死。”另外一个睁大了眼睛,说着便抬起脚,用力踹了刺客一脚,那一脚正好落在了刺客受伤的地方。
刺客吃痛,不禁闷哼一声,伏在地上。头上不住地冒出来豆大的汗珠,脸色发白。
“费什么话啊,一刀做了算了。”说着,男人举起刀便要刺,男子眼疾手快,转身闪到一旁,让男人刺了个空。
男人怒了,举刀再刺。
刺客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当即从腰间拿了枚飞镖在手,“嗖”地一下,飞镖正中男人举刀的那只手,速度快的像风。
待男人反应过来惨叫一声,直直地跪在地上,刀也掉了下来,不住地哀嚎,“啊,我的手,我的手呜呜…”
另外一人忙去查看伤势,趁机,男子迅速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施展轻功窜出密室,地板上留下斑斑血迹。
“追!”两人同时反应过来。
夜雨里,一只黑燕掠过重重房梁,时不时地撞在墙壁上,所过之处被雨水冲刷地一片猩红。
似是想找个地方停歇,无奈身后刺客紧追不放。
刺客皱眉,咬着牙,使出全身劲力突出重围。
站在某处屋脊,刺客的脸色愈发惨白。
雨水不断冲刷在刺客身上,脚下猩红的雨水顺着屋脊流了下来,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刺客嘴里不住地呵着白气,伤口沾染着雨水带给他撕裂般的疼痛感,愈加强烈。
忽然,刺客缓缓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十分锋利的匕首,雨水不住地滴落在匕首上破裂,剑刃在半空中闪着寒光。
神色狠了狠,竟是想拼死一搏。
回眸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刺客愣了愣。
夜色暗沉,刺客一身夜行衣在房梁上左拐右拐,行动的速度又快。一路上虽有血迹,但夜雨瓢泼,早已将血迹冲洗干净,远远地便把几个刺客甩在不知哪个角落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刺客站在房梁上,嗤笑一声,险些有些站不稳。
刺客捂着伤口,脸色忽又发白。
不好,受的伤太重。
进密室的时候便吸入了迷魂香,身上短时间内力尽失,加之两人联合攻击。一时招架不住,身上便直直地被那人捅出了个窟窿。
雨下的这么大,照这么损耗下去,就算不被那些刺客了结,自己就陨落在此了,得赶紧找个医馆。
刺客捂着伤口正欲离开,却发觉只要身上稍微动一下,一股撕裂般的疼痛瞬间便漫了上来,眉头隐隐发皱。
忽然,在不远处一户熄了灯的楼阁处,窗户大开。
刺客不作稍想,箭一般投进了窗户。
谢芷兰在床上躺着,一头漆黑长发如瀑般散了开,一双美目平静地注视着天花板,忽然窗内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砸了进来。
谢芷兰正欲起身查看,接着便感觉一阵冷风掠过。一双冰冷的手从后面伸了过来,谢芷兰惊呼,却被身后男子紧紧捂住嘴,没有叫出声。
“别乱叫。”头顶之上,刺客声音低沉,和他的身体一样透着冰冷。
谢芷兰惊恐地点点头。
密室里,一穿着褐衣锦袍、鬓角发白的中年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两个黑衣人。
“跑了?”男人阴沉着脸。
“当时我兄弟被那人偷袭,一时大意,才让他跑了。”其中一黑衣人忙道,“不过,那人进密室的时候吸入了迷魂香,又受了重伤,应该跑不远…”
“嗯嗯。”受伤那人捂着手,一个劲地点头。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男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先从府上搜起,找不回来,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是!”两人一同道。
随即,二十几个大汉分成几队,挨个查看。
门外传来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怦!”门被一脚踹开,几个粗壮大汉进来就是一阵乱翻,吓得房内的小丫鬟尖叫声连连,发现没有,转身便奔向其他的房间。
一个一个的窗口“唰”地亮了起来,走廊一片混乱。
“回禀大人,大厅搜过了,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回禀大人,花园也搜过了。”
领队那人阴沉着脸,“还有哪里没有搜过?”
“…”那人想了想,忽道 “还有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的住处没有搜。”
“搜。”领队道,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切记。悄悄的,不要扰了主子。”
“是。”那人忙领命,带着人去了。
匆匆赶到后院,望着眼前环山傍水的园子。那人一声令下,几个大汉顷刻井然有序地散成几队,将整个园子层层围住,开始搜查。
不一会便将园子翻了个遍。
似是搜寻无果,接着外面沉默了一会。
片刻,一阵沉重脚步又声卷土重来,将势头逼向清芷榭。
“当当。”门外倏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什么事。”谢芷兰被那人用刀抵着,背后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冰冷,强装镇定道。
这个人虽然说的话少,但用意非常明显。对方受了重伤,躲在这里已是惊弓之鸟,现在如果不顺着他的意思来,那把刀随时可能会捅过来。
谢芷兰吓得脸色发白,连呼吸都不均匀了。
“大小姐还没睡呢。”门外领头那人忽改了语气,声音谄媚。
“今深夜来访,惊扰了小姐,小的先给小姐赔个不是。”那人行了个礼,“若非其它小事,小的也不来了,只是府上进了个贼。老爷下令,全府搜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过来一趟。”
刺客拿着刀的手紧了紧,谢芷兰忙道,“我睡的好好的,哪来的贼,没有。”
“哦,是吗。”那人道,“那贼会轻功,很可能就藏在房里的某个角落,小姐怎么会知道?”
“大小姐可否开门,让我派人进去搜查一下,我好对我们大人有个交代不是…”那人在门外侯了片刻,见里面许久没有反应,当即指着那门道,“搜。”
“是”几个大汉得令开了门,闯了进去一阵乱翻。
谢芷兰坐在床上,惊得说不出话。
“都给我轻拿轻放,哪拿的放哪,谁碰坏了什么东西谁自己赔,清楚没有。”那人叮嘱道,抬头看见了端坐在床榻上的谢芷兰,皮笑肉不笑道,“对不起了芷兰小姐,小的这是奉命行事,芷兰小姐莫见怪啊。”
谢芷兰披了件月白襟衣,靠在榻上,静静地看着屋里的人胡乱造次,一双小嘴抿得发白。
谢芷兰,谢昌胤的长女,有倾国倾城之姿。
常年养在深闺,对外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份,没想到今夜里,竟这般闺中模样地被他见着了。丁盛心中忙一阵窃喜,不禁多看了两眼。
谢芷兰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搜完了吗?”
“回禀大人,房内没有异样。”
丁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知道了。”
“但是大小姐的床榻,看着有些奇怪…”
听他这么说,丁盛不禁把目光投向谢芷兰身旁的被褥,鼓鼓囊囊,一看就有东西。丁盛有些犯难,谢芷兰是大小姐,如果她不让搜的话,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没事,你们搜吧。”谢芷兰说着,下了床,见没人敢过来,谢芷兰便自己把被子掀了放在一边,露出缎面的床单,还有两个方方正正的枕头。
“原来是枕头。”丁盛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使劲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对不起啊,大小姐,我还以为里面有什么东西,原来就是俩枕头啊。”
谢芷兰道了句没事。
“既然不在这里,那肯定还在别处,大小姐您先休息,我带人再去别处看看。”丁盛赶紧赔了几句不是,带着人走了。
待人走远,谢芷兰忙将床榻掀开,登时在夹层里躺着一个黑衣人。
由于失血过多,黑衣人在谢芷兰答话的时候就晕了过去,谢芷兰查看的时候,一瞬间,看着黑衣人露出的那双的眼睛,谢芷兰突然感到一丝熟悉。
虽然不太确定,黑衣人也只是安详地闭着眼。谢芷兰忽拿了灯过来,对着灯,谢芷兰掀开那层面纱,心中忽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