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已是白天。
“还赖着呢。”吴妈端着早点推门进来，见苏闵端卧在床上还没起，想是昨天累着了。
早点搁在桌上，吴妈笑吟吟道：“快别睡了，早膳我都给你端来了，好歹吃点。”
“唔…”苏闵端听见动静，睁眼见是吴妈来了，睡意顿时消了大半，：“吴妈，早。”
“瞧你困的。”吴妈笑道，见苏闵端一个劲地揉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起来就好，等会起床把这个吃了，吃完放厨房。”
“院里还有事，我先去把菜洗了。”见苏闵端一个劲地点头，好像再点几下就能睡着的样子，吴妈笑着转身走了。
“嘎—”门嘎吱一声合上，苏闵端从床上坐起身来，日光透过窗纱，直直地照了进来。
发觉时晨仿佛不早，苏闵端当即下床洗漱。对着铜盆捧了把水，水面倏然打破了之前的平静，漾起的波纹与光交映，生出粼粼光影。
白皙的俊脸上，滴滴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苏闵端擦了把脸。走到桌前，开始吃饭。
“呼噜”几口白粥下肚，一股绵软的暖流倏然在胃里舒展开来，苏闵端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
一顿风卷云袭，苏闵端满意地放下碗筷，端着托盘出去了。一推开门，顿时日光刺目，照的人睁不开眼。苏闵端眯着眼站了一会，感觉一股暖意在身上延展。
远远地，苏闵端便听到“哗哗”一阵水声，苏闵端看了一眼，原来是吴妈。
“吴妈，洗菜呢。”
“来了？”吴妈听了，抬头对苏闵端笑了笑，旋即又把盆里泡着的几块土豆捞过来，清洗上面的泥浆。边洗边道：“碗筷放厨房那就行，等回来我给一起洗了。”
没等苏闵端搭话，吴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布把手擦干了，“今早老爷差人来信，说是中午过来一趟，吃顿饭就走。”
“府里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支不开人，你替我上街买斤肉回来。”吴妈说着便从袖口里掏出一两银子出来，递给苏闵端。。
“好。”苏闵端伸手接过。
一抬脚，苏闵端便去了厨房。
“咪咪咪…”
苏闵端来到院前，见厨房门大开，正欲进去。却见主屋房门口，一红衣少女正拿一根狗尾草逗弄面前瞌睡的大猫，那大猫似是不爱动弹似的，被女孩逗弄也懒的理睬。大猫旁边两只圆滚滚的小猫围了上来，扑了上来，想要抓住那根小草。
“喵…”女孩见大猫不应，便转过来逗两只小猫，苏闵端笑了笑，觉得有趣。
“喵呜—”忽然，大猫长长地叫了一声，警惕地盯着这边，女孩停下手中的动作，茫然地顺着大猫指示的方向看了看——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人，女孩顿时有点紧张了。
“…”片刻，女孩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身进了屋。
“喵…”小猫们见状立马散了，只留下那只大猫眯着眼卧在太阳地下晒太阳。
“…”苏闵端觉得有些尴尬，人家在这玩的好好的，自己非得过来打搅。现在把小姑娘吓走了，落得没趣，还是赶紧放了碗筷出去买菜去吧。
黉门街上，人群依旧熙熙攘攘，路边排满了贩卖各式物品的摊位。苏闵端已然挎了竹篮在大街上走着，在问了几个路人问路之后，苏闵端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闹市。
府邸门前，王骞下了马，推门进了院子。
“老爷，来啦。”王骞大步流星进了门，吴妈正在切菜，见王骞来了，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喜道：“哎呦，我得赶紧告诉小姐。”
“小染，小染—”吴妈一连几步，匆匆走到主屋，女孩拿着正在绣花，一只俏丽黄蝶翩然起舞，看样子快绣成了。
女孩娇嫩的脸上挂着一丝明亮的笑意，看样子心情不错，吴妈激动道：“小染，你爹来了。”
王浸染听了忙把绣架放下，脱兔般下了软榻，正要出去。却见门口赫然站了个人，王浸染兴奋地伸手搂住那人圆圆的肚子，大叫：“爹！”
“嘿嘿…”王骞欣慰地笑着，摸着自家丫头柔软的发梢，低头看了看女孩扬起的笑脸。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心理暗示，王骞觉得闺女长高了，好像…还瘦了，最近又挑食了吗？这可不行。
“让我看看你在绣什么。”王骞牵着女孩的手，一同坐在软榻上，随手拿起桌上的绣品，细细端详，“嗯…是只蝴蝶，是只黄色的蝴蝶。”
“绣的不错，绣的这蝴蝶好像真的一样。”王骞拿着绣品大肆赞扬一番，女孩笑嘻嘻地抱着王骞的手臂，眼睛一笑便成了月牙一弯，煞是可爱。
“谢谢爹。”
“为了这，大小姐拆了缝、缝了拆的都绣半个月了，现在才成型，可不是不错嘛。”吴妈忙道，笑得合不拢嘴。
“哦，是吗？那咱们得多吃点饭补补。”王骞讶异道，说完便牵着女孩的手，三人有说有笑地出去了。
路上有风徐徐吹过，却是宜人，风中氤氲着桂树的气味。苏闵端闻香驻足而立，发现街上一处犄角旮旯地，生长着一株半尺高的桂树。
枝繁叶茂，满树金色的花碎团成一簇匿于叶间，自带一种浓郁的异香。
阳光下，桂花一簇接着一簇绽放，远望桂树枝头覆上一层金色的香雪。偶有金风过处，吹散枝上桂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苏闵端仰头，看着树上满枝的桂花，苏闵端忽然想起清早看见的那个逗猫的女童，嘴角隐隐勾起一丝笑意。
旋即，苏闵端轻轻折下一束满覆花簇的桂花，放在筐里，和着熏风一起回了宅子。
明亮宽敞的大厅里，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吴妈在一旁侍候。桌上摆了六菜一汤，菜式三素三荤，甜的一道如意八宝卷，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
其中一道荷叶粉蒸肉，鲜美软糯，肥而不腻。加之蒸肉的时候外面裹了一层荷叶，因此蒸肉也融了一股荷叶的清香，可谓老少皆宜。
吴妈见王浸染的筷子频频伸向荷叶粉蒸肉，马上心领神会，自家小姐爱吃。
吴妈投其所好，马上夹了几筷子粉蒸肉放到王浸染的碗里，王浸染忙欢喜地吃了，王骞看了顿时心中不悦。
“嘶…”好好地正吃着饭，王浸染突然口中叫痛，一张小脸痛苦地扭在了一起，，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王骞忙停下筷子。
“没怎…。”话没说完，王浸染又吃痛地叫了一声。
“过来我看看。”见闺女这副样子，肯定有事瞒着。王骞放下碗筷，伸手轻轻掰开王浸染的嘴，王浸染只管乖乖坐着，任凭一双大手将自己的脸东挪西挪。
左右看了看，王骞脸色一沉，放下手，“瞧瞧…牙都被虫蛀成这样。我不在的时候，有吴妈惯着你，给你惯出多少的坏习惯。”
“老爷，没有啊…”吴妈急了，忙道。
“好了，你别解释了。”王骞忙打住。
她想说什么他都知道。
吴妈入府多年，对待浸染一向如此，从前有高管家在的时候。在浸染身上还未出现嗜甜、挑食、起居不定诸多问题，自从高管家走后，这些习惯犹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记得王骞第一次提出招进管家的时候，吴妈便毛遂自荐，打了保票说能把小姐照顾好。王骞觉得可行，调教新人需要时间，再者再招别人他始终不大放心。
如此，不如将大权交给自己人，省时又省心。
但吴妈过于宠溺浸染而不自知，才有了这些不良习惯的养成。起初，王骞虽有不满，但看着吴妈着实是为浸染好，不想叫人心寒，才一直没有表露。
如今看来，溺爱何尝不是一把裹了蜜的利刃呢？
王骞叹了口气，“昨晚来的那个小伙子呢？”
“府里人手太少，我让他出门帮我买肉去了，出门有一会儿了。”
“给浸染盛碗汤吧，等会让他过来一趟。”
“哎。”吴妈忙应了，盛了碗汤递给王浸染，王浸染伸手接了，回过头默默吃饭。
“牙还疼吗？小孩子不能吃那么多甜的，知道了吗？”王浸染只是点头，也不知道这话听了是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王骞又叹了口气。
酿成现在的种种因果陈列眼前，王骞不禁假设。若不为官，有大把闲暇时光，他又何需计较这些，自家闺女的饮食起居自己便一手解决了。若是洛阳城内的大小事物能少些，他也能多些时间回家，若是孩子亲娘…
罢了。
若是尽染泉下有知，大抵是会怨他的吧…
王骞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