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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琴瑟难鸣

幽凡一和万梦生进了酒楼,找了个桌子坐下,要了五坛上好的白酒和几个小菜。

幽凡一给万梦生斟了满满一杯酒,笑道。“万兄,小弟敬你一杯!”

“好,干!”万梦生也举起酒杯,一口饮下杯中美酒,赞道:“这酒虽远不如醉仙酿,可也算得上好酒了。幽老弟,我也敬你一杯!”说着给幽凡一也斟了一杯。

“哈哈,万兄果然好酒量,小弟奉陪,干!”幽凡一接杯在手,一仰脖,杯中酒也喝得一干二净。

两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喝到了夜里。他们酒量虽好,可喝得久了焉能不醉?幽凡一还能勉强撑住,万梦生却已趴在桌子上,杯中酒洒了一身,恍然不觉。

“万兄,我们……我们今日便在这里住上一宿吧……”幽凡一断断续续的说道。

万梦生似乎并未听到幽凡一的话,口中喃喃的自言自语道:“梦涵,我又醉了……我怎么每次一醉,都会想起你?你要是在……你要是在该多好……”

“万兄……你怎么了,梦涵是谁啊……”幽凡一好奇的问道。

“梦涵?她是我这生唯一爱过的女子,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女子。她是那么贤惠、那么美丽,又那么情投意合啊!”万梦生长叹着,眼中竟不知不觉有了泪光。

幽凡一问道:“不知嫂嫂现在何处,万兄竟想念至斯?”

“三年前她不在了……”万梦生长叹一声,半晌苦笑道:“幽老弟,你当我自幼就喜欢饮酒吗?”

“万兄如此海量,难道不是自幼便饮酒吗?”

万梦生摇摇头,“我是在借酒消愁。三年间我喝遍天下所有的美酒,去过天下所有的酒楼,却再也找不到那日的味道……”

幽凡一动容道:“万兄,没想到你饮酒竟是为了消愁,看来咱哥俩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不知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

“当然可以,我这一生除了剑和酒,或许只剩下那一段往事了。”万梦生神情极是悲伤,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他又倒了杯酒,缓缓饮下,往日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

三年前的一日午后,隐锋山庄。

万梦生手中舞着一把宝剑,虽极是熟练,却终是少了些剑法中应有的神韵。

万梦生看着手中宝剑,叹气道:“唉,想我万梦生练过剑法无数,怎么偏偏这青莲剑法就是难以大成呢?”

“庄主,您不必烦心,玉龙老庄主也未练成青莲剑法,但武艺不也照样超世绝伦。何况您现在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不要为了此事整天长吁短叹!”万梦生身边一个老总管道。

“钟伯说的有理。”万梦生点点头道:“或许我该出去走走,游历一下名山大川,拜访一下前辈高人,或许能找寻一下灵感。”

“庄主,有我在,您就放心去吧。”钟伯说罢就给万梦生收拾了包袱,万梦生离开了隐锋山庄。

他一走就是一年有余,这期间他拜访了许多江湖剑客,踏过很多壮美秀丽的山川大河,却还是没有一点领悟。无奈他只得返回隐锋山庄。

他刚到鸣剑山下,就听见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嗯?何人敢在我鸣剑山下寻事,莫非是庄中出事了?”他忙寻着打斗声赶了过去。

他运着轻功在山间疾行,不多时便看到前面有五六个男子,正围攻一个白裙少女。万梦生虽不认识这女人,但见这么多男人围斗一个女人,他不能不管,于是毅然迎了上去。

这女子手持一把长剑,使的是神龙派的苍龙剑法,长剑在她手中仿佛化为一条白龙,左冲右突,招数很是灵动。但那几个男子攻势更是强劲,剑招凌厉,刀势凶猛,还有人手中一把大斧,舞得呼呼作响,力有千斤。

几人打着打着,突听女子一声轻哼,肩头中了一剑,随即背上又挨了一刀,她的伤势虽不致命,却也不轻。可她的攻势却未因此缓上半分,反而愈发凌厉。

万梦生心中赞叹道,“世间能有这般女子,实在难得,今日我定不会让这些人得逞,定要护住这位姑娘。”他想着,人已到了近前,口中大喝道:“哪里来的贼子,胆敢在鸣剑山撒野!”

几人闻言不禁一惊,为首之人看了万梦生一眼,小声对几人说道:“风紧扯呼!”其他人一听,都收了攻势,做了鸟兽散。几人一走,那女子便撑不住了,身子向后倒了下去。

万梦生见姑娘要摔倒,忙一把抱住了她,“姑娘,你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那姑娘看着万梦生无力的说了声,“我叫梦涵……”便昏倒在万梦生的怀里。

万梦生这才仔细看着怀中的女子,见她虽不够倾国倾城,但却极是清纯、温婉,万梦生莫名对她产生了好感。他轻轻抱起她,走进隐锋山庄。

“钟伯,快把父亲留下的疗伤药拿来一些,这姑娘受伤了,我绝不能见死不救!”万梦生见到钟伯焦急的道。

“庄主,这姑娘是什么人,信得过吗?听说现在江湖上有很多人在打咱们山庄宝剑的主意啊!”钟伯提醒道。

万梦生有些生气,“钟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么多,救人要紧,出什么事自有我担着!”

钟伯无奈的点点头,取来最好的疗伤药交给万梦生。万梦生接过药,抱着气息奄奄的梦涵到了房中。

两人进了屋,万梦生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把梦涵放在床上,脱下她的长裙。他见到梦涵白皙光洁的后背,只觉心潮澎湃,半晌才静下心来。随后他给梦涵涂上了疗伤药,又用手抵在她的背上,为她运气疗伤。待他做好了这些,为梦涵穿好了长裙,只觉身心俱疲,满头大汗。他坐在梦涵身边,看着这个清纯的少女,希望她能早些醒来。

三日后的傍晚,梦涵终于醒了过来。

她见到眼前的万梦生,轻声问道:“我这是在那里?”

“隐锋山庄。”万梦生答道。

“您便是万庄主吧?多谢庄主救命之恩。”

万梦生笑道:“梦涵姑娘,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上苍保佑!”

梦涵这时感觉伤口处毫无痛感,还有些丝丝凉意,她的脸顿时红了,羞涩的道:“庄主,你……”

万梦生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在下为了给姑娘治伤,顾不了许多了,冒犯之处还请原谅……”

梦涵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庄主,我不是个随便的女子,既然被你看了身子,我只有一死。”她说着拔出放在身边的长剑,就要自刎。

“梦涵,我不……我不会让你死的!”万梦生见状慌了神,一把夺过了剑,关切的道:“梦涵,我既救了你,便不会让你死。只要你不死,让我如何弥补都行。”

梦涵许久叹了口气,娇羞的道:“除非……除非你肯娶我为妻……”

万梦生闻言略一犹豫,便道:“梦涵,你放心,我一定娶你为妻,今生今世永远守护在你身边,绝不许任何人再欺负你!”

梦涵一笑,“梦生,你我才认识多久,就敢娶我?你庄中每把藏剑都价值不菲,难道不怕我偷剑吗?”

万梦生摇摇头,“不怕,虽然我们才认识三天,但我相信你是个好姑娘,你不会骗我的。当然,如果你骗我,我便用这山庄的万千宝剑,换我们一世相守,你看这样够不够?”他说着取出一把打开剑库的钥匙,郑重地交给梦涵。

梦涵见到钥匙似乎有些兴奋,嘴上露出一抹笑,“够,当然够,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爱我的人,我要这些宝剑又有何用,宝剑再好也终不及你对我的情份。”

很快,两人成了亲。那日万梦生第一次喝酒,喝的是自己的喜酒。后来万梦生热衷饮酒,她总会陪着他共饮,有她在,烈酒也如甘醴。两人常常醒着一起谈论剑法,醉了一起纵情高歌,那时的万梦生是何等快乐。

可好日子只过了三个月,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窗外飞来一只比天还黑的信鸽。鸽子落在窗边,离梦涵不到一尺的地方。万梦生喝得太多,早已酣然入睡,没有丝毫察觉,梦涵却醒了。她见到鸽子的一瞬间,整个人都瘫软了,心仿佛在滴血。她取下鸽腿上的书信,随手毁了,此信她不看也知道其中内容,美眸中不禁有了泪光。

她轻轻起了身,心中叹道,“梦涵啊,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不过是场戏,你却真的陷入其中了。” 随即她又想,“梦生对我这么好,我又怎可负他!”

她正在纠结时,万梦生醒了,“梦涵,你怎么起来了,睡不着吗?”梦涵心中一惊,忙赶走了鸽子,勉强一笑,“没事,天有些热,心中烦躁,起来散散心,你接着睡吧。”

万梦生心思单纯,哪里会多想,只说道:“梦涵,你穿的少,小心着凉了。”说着又睡了过去。

“梦生对我这么好,我断不可负了他,可如果我拿不到赤龙剑,想必那个人不会放过我,我该怎么办啊!”梦涵此时心中打定主意,却愈发感到不知所措。

她无奈的取出婚前万梦生交给她的钥匙,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剑库,从里面找到了赤龙剑,连夜偷偷离开了隐锋山庄。

第二日一早,万梦生醒了却没看到梦涵,只看到她留下的一封书信,信上写到,“梦生,对不起,你对我那么好,我不该偷你的剑。。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是被别人从小养大的死士,做他人的棋子是我的宿命,不过我虽然是一颗棋子,可对你的心却是真的。我想好了,我把赤龙剑交给他,然后脱离他的控制。梦生,希望你我白头到老的许诺不是空谈。如果你能原谅我,两个月后悠然谷再见。梦涵愧书。”

万梦生看完书信,心中说不出的惆怅。他不怨梦涵骗了自己,他也不怨设计偷他宝剑的人,他更不怨自己爱错了人,他怨的是,为什么梦涵不把实情告诉他,如果这一路上梦涵有什么意外,他又怎能独活于世。

他当晚便收拾好了东西,第二日快马加鞭赶往悠然谷。

一路上,他心中想着梦涵,只觉路程漫长。

两月后,他到了悠然谷,那个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地方。

“梦生,你来了。”万梦生刚下马,就听见梦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虚弱。

“梦涵!”万梦生有些激动,看见身后的梦涵足足瘦了一圈,而且额头、嘴角都有深深的血痕。他有些怔住了,“梦涵,你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快告诉我,我要杀了他为你报仇!”

梦涵只是苦笑,“梦生,我没事。为了你受些皮肉之苦无所谓,只要能离开那些人,永远和你在一起,即使付出再多我都愿意!”

万梦生抱住了梦涵,自责的道:“梦涵,你受苦了,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我向你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受委屈,以后只要有我万梦生在,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梦涵点头道,“梦生,我信你。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赤龙剑……”

这时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梦涵的话,“小贱人,你当真以为舵主这么容易就会放过你吗,实在太天真了!”话音未了贾安南带着十几个神龙派的高手到了两人身边。

万梦生拔出宝剑,点指贾安南怒道:“你神龙派号称名门正派,却如此狠毒,盗取我山庄宝剑还不算,竟然把梦涵打成这样,当我万梦生是好欺负的吗!”

贾安南冷笑,“万大庄主,你想多了,要杀一个吃里扒外的贱人,用得着带这么多高手吗?你身为隐锋山庄庄主,难道连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出来?”

“赵匡胤实在欺人太甚,今天我先杀了你们这些赵匡胤的走狗,来日定取赵匡胤项上人头!”万梦生说着一剑攻向贾安南。

贾安南一笑,身子向后飘出三四丈,一挥手道:“给我上!”随着他一声令下,十几人手中长剑齐出,摆出苍龙啸天阵。

万梦生手中剑光闪闪,剑气震慑四方,他人如疾风,剑似游龙,在大阵中犹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十几个高手竟被他一人杀得落了下风。贾安南心中一惊,忙指挥变阵,十几人随即做出相应的变化。

大阵是按五行八卦所摆,本就威力非凡。此时在贾安南的指挥下,大阵灵活运转起来,威力顿时提升许多。十几把剑分别袭向万梦生周身要害,他刚想抵挡,那人便立即撤剑,另一人旋即又攻上来,如此循环往复,使得万梦生招招只是空耗体力,却无一点儿效果。

万梦生虽剑法精妙,又有宝剑在手,可却拿这大阵没有一点办法。他抵挡了一个时辰,已汗流浃背,又勉力撑了半个时辰,彻底脱了力。

这时十几人的剑同时刺了出来,刺在万梦生的身上,万梦生吐了一口鲜血。随即大吼了一声,疯了似的连出三剑,杀了五六个人,手却再也握不住剑柄,身子倒了下来。他口喊着,“梦涵,你不要管我,快跑!”

“梦生!”梦涵此时的声音有些嘶哑,她想去救万梦生,可她的武功已经被废了,若是上前只会被贾安南擒住。如果随着万梦生一起死,赤龙剑便会落在赵匡胤手中,她绝不会让这些恶人得逞的。她把心一横,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万梦生,长叹一声,眼睛流着泪,嘴角含着笑,向悬崖走去……

后来万梦生的“尸首”被神龙派的人弃于荒野之中,被一个路过的少女救活了。

他伤势未及痊愈,便返回了悠然谷。他走遍山谷,非但没有见到他日思夜想的梦涵,就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发现。他心中一阵悲伤,不禁吐出一口鲜血。他流着泪离开山谷,从此日日饮酒消愁,只为心中那挥不去的思念。

天意弄人,他心中有了仇怨,身子常有醉意,竟悟出了青莲剑法的那一缕神韵。只是梦涵已不在,他纵然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呢,又能去保护谁呢?

幽凡一听完万梦生的故事,也湿了眼眶,许久他才问道:“万兄,你认为嫂嫂确定不在了吗?这些年你没去山崖下再看看吗?”

万梦生含泪道:“幽老弟,三年里我去过崖下的次数不比我喝醉的次数少,可是没有一点蛛丝马迹,能证明她尚在人世啊!”

“万兄,你被十几把长剑刺中不也是没死,难道嫂嫂跳崖便一定会死吗?”幽凡一宽慰道:“没有痕迹就是最好的消息呀,如果她真的不在了,那她的尸身又去了哪里呢?”

万梦生的酒突然全醒了,眼中崩射出一道光,那是希望的光,“幽老弟,你说得对,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梦涵一定还没有死,她一定还活着,我一定可以找到她!”他说着踉踉跄跄的出了酒楼,消失在黑夜里。

幽凡一从未想到万梦生会有这样的经历,他的故事纵不饮酒,也足以让人大醉不醒,可醉的人或许更悲伤、更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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