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祖大寿下令军队缓缓行进,又早早扎营。祖大寿这么做一是为提防后金追袭,二是想看看朝廷的反应,如果崇祯后悔,答应放了大帅那就再好不过,到时省得多走冤枉路。
直到扎下营帐,朝廷方面毫无反应。一切都安置好后,祖大寿把廖南无请到了自己的军帐。一见面,廖南无先让祖大寿把副将何可纲请来一同商议。
满桂、祖大寿、赵率教、何可纲是袁崇焕麾下的四大猛将,廖南无对何可纲尤感敬佩,因为如果换作是他,他最多最多只能作祖大寿,而根本作不成何可纲。
在崇祯四年的大凌河战役中,唯有何可纲一人宁死不降,由此可见其人性烈到何种程度!
十几分钟后,帐外脚步声传来,随之帐帘挑起,一个中等身材的壮硕男子走了进来。
廖南无早已站起身来恭候,注目打量着来人。看见何可纲的第一眼,廖南无觉得何可纲和自己心中想像的模样几乎完全相同。
看到帐中竟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奇怪男子,何可纲不觉一愣,向祖大寿看去。祖大寿微一沉吟,让道:“可纲,坐下再说。”
落座后,祖大寿把廖南无详细给何可纲作了介绍。祖大寿说完,何可纲布满血丝的双眼立刻转向廖南无,死死地盯着他。过了好半晌,何可纲问道:“廖先生,你说大帅有救?”
沉默片刻,廖南无说道:“将军,大帅自然有救,但在这之前,你们必须要相信我,相信我有超乎凡尘的奇能。”
听了廖南无的话,祖大寿、何可纲二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廖南无继续道:“祖将军、何将军,你们去后,崇祯会任命满桂为武经略,然后崇祯会像逼迫大帅一样逼迫满桂尽快出兵。满桂不敢抗旨,他会率军出战,结果满桂、孙祖寿战死,麻登云、黑云龙被擒,而你们回师途中将会接到袁大人的手书,命你们以大局为重,回师驱逐建奴。”
听廖南无越说越玄,祖大寿还好点,何可纲却是满脸狐疑,他问道:“这些事什么时候会发生?”
廖南无从容答道:“三五天之内就会见分晓。”
听廖南无又言之凿凿地给出了具体时间,祖大寿、何可纲相互看了一眼,到现在已由不得他们不信。何可纲道:“廖先生,如果能救大帅不死,可刚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轻轻叹了口气,廖南无问道:“二位将军,你们为什么没有想过逼崇祯交出大帅?”
祖大寿、何可纲都大吃一惊,何可纲脱口问道:“这怎么可以?那不是形同造反吗?”
祖大寿也道:“而且大帅也不会同意。”
盯了一会儿祖大寿,廖南无又把目光转向了何可纲,然后轻声说道:“二位将军,我虽然可以事先算出一些事,但并没有其他超人的本领,所以要想救袁大人不死,唯一的方法依然是得靠你们,靠你们手中的刀枪!”
那是无形的禁忌,无形地约束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但在这一刻,在一座小小的帐篷里,廖南无轻轻在无形的禁忌上划了一道口子。
大帐里死一样沉寂,突然啪的一声,何可纲一掌拍在了身旁的方桌上,使得足有两寸厚的硬木桌面瞬间开裂。
何可纲猛地站起身来,咬着牙狠狠地道:“他妈的,反就反了,大将军,我们这就领着儿郎们杀回去,要是崇祯敢不放大帅,我们就先把崇祯小儿的脑壳砍了!”
“可纲,稍安勿躁,你先坐下。”安抚住了何可纲,祖大寿对廖南无道:“廖先生,您是什么意思?”
廖南无问道:“大将军是不是顾虑崇祯也有可能不杀大帅?”
直视着廖南无,祖大寿知道廖南无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他点了点头,道:“是的,如果贸然行动,如果大帅不谅解我们,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何可纲也想到了其中关节,祖大寿说完,他们都盯着廖南无,看廖南无如何回答。
“两位将军如此,南无就放心了。”顿了顿,廖南无继续道:“我们采取行动一定要等事情尘埃落定,等到崇祯确实要杀大帅,而且还要设法使大帅谅解,愿意带领儿郎们力挽狂澜,重新打出一片天下。”
听廖南无如此一说,二人疑心尽去,而且不仅如此,他们的心都被廖南无的话给挑了起来,要是真能追随袁崇焕打天下……唉,那真是想一想也要醉掉神魂的美事啊!
“廖先生,真能这样吗?”倘能如此,夫复何求?祖大寿一生中似乎从未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廖南无也激动,但没露声色,他沉声道:“二位将军,正如你们先前所顾虑的,不改变袁大人的心,那救等于是害,因而我们必须得保证把袁大人救出来后,他会带领我们开创一个新的国家。”
廖南无此言一出,祖大寿、何可纲的身子俱都轻轻颤抖。如果袁崇焕肯率领他们建立新帝国,那将是一幅怎样的图景?
“廖先生,您说吧,可刚定誓死相随!”希望燃起,所有的顾虑都被排除脑后,何可纲眼中闪烁起夺目的光芒。
默然片刻,廖南无肃声问道:“二位将军,如果我们周密布置,你们有信心在行刑的一刻把袁大人救出来吗?”
祖大寿疑虑尽去,如果行刑的日期当真是明年的八月十六日,那廖南无就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而跟着袁崇焕和廖南无这样的人干,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当下,祖大寿与何可纲拍胸脯保证一定没问题。
听到了肯定的答复,廖南无放下心来,这太关键了。廖南无对这种事毫无头绪,但祖大寿、何可纲不同,他们说行就一定行。
何可纲问道:“廖先生,非要在大帅行刑时动手吗?是不是太冒险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轻轻叹了口去,廖南无道:“如果要想一劳永逸,迫使袁大人就范,我们既要营造出一种非此不可的形势,同时也得要袁大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且这也在天下人面前给了我们一个极好的借口。”
沉吟片刻,祖大寿道“嗯,廖先生,既然如此,我们现在不但要做好营救大帅的准备,同时也要为把大帅救出来之后做准备。”
不愧是大将军,廖南无心下赞叹。所谓为把袁崇焕救出来之后做准备,就是要设法应对那时的危机。那个时候,他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崇祯要是和皇太极联起手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他们极可能得腹背受敌。
廖南无赞道:“大将军所言极是!”
悲伤沉郁的气氛早已不见,一个时辰后,一切都商量完毕,廖南无最后说道:“二位将军,我说的那些超越凡俗的话希望你们终生都守口如瓶,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何可纲问道:“对大帅也不说吗?”
“对大帅尤其不能说。”沉吟了一下,廖南无继续说道:“二位将军,临行前,家师严厉告诫过我,说这些本是不可泄露的天机,而大帅又是所有这些事的关键。如果一旦大帅知道这些,那不但家师必遭天谴,就是我们,凡是和这件事有牵连的人都将遭逢大难,且要累计家人。”
看着廖南无严肃的脸容,祖大寿、何可纲俱都深信不疑,祖大寿道:“廖先生放心,我们都知道轻重。”
点了点头,廖南无又道:“嗯,二位将军,各种准备工作自然要尽可能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有一个人你们要严加戒备,千万不能让他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
“是谁?”何可纲的眼眉立时立了起来,他自然明白廖南无话里的意思。
“谢尚政。”一字一句,廖南无缓缓说道,声音里的森森冷气如果廖南无自己留意到,他一定会吓一跳。
“谢尚政?”祖大寿吃惊地问道:“怎么会是他?他和大帅的关系比我们还要近一层。”
谢尚政是万历四十六年的武举,东莞人,字允仁,是袁崇焕的同乡,他们年轻时就是好朋友,袁崇焕到山海关时,第一次上书保举的人就是谢尚政。
何可纲问道:“廖先生,他对大帅做了什么事?”
廖南无答道:“为了给袁大人罗织罪名,梁廷栋诱使谢尚政诬陷袁大人谋反。”
咔嚓!何可纲手里的酒杯登时粉碎,廖南无好奇地看着何可纲紧握的拳头,他可是开了眼,原来真有人会这种功夫!
祖大寿奇怪地问道:“梁廷栋?”
廖南无笑了笑,道:“梁廷栋是后来的兵部尚书。”
连这也知道,廖南无活神仙的形象在两位大将军的心目中愈发清晰。
换过酒杯,亲自给何可纲斟满,廖南无端起酒杯,对祖大寿、何可纲说道:“来,二位将军,我们干一杯,为我们在袁大人的统领下,必将创立的前所未有的帝国干杯!”
清脆的碰杯声中,男儿的豪情飞扬,无尽的热血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