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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机

丧家之犬是什么样的?离开京城后的祖大寿就是丧家之犬,一向稳如泰山的大将军变得如小孩子般六神无主,根本没想到是不是应该把袁崇焕被下狱的消息稍微隐藏一下,待到事情明朗之后再说。

连祖大寿都慌神失智,其他的人也就可想而知。祖大寿入营不过片刻之工,哭声已在全营四起,将军士卒,人人垂泪。

帅帐中,数十员大将默默相对,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名红者眼睛的中军进到军帐,来到祖大寿身前禀道:“大将军,老夫人有请。”

看了一眼众将,祖大寿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向帐外走去。不一会儿,祖大寿来到母亲居住的帐篷外。站到帐外,祖大寿停下脚步,他想静一静。忽然,祖大寿发现有点不对劲,他发现帐外竟然戒备森严。

这是怎么回事?祖大寿疑惑地快步向帐中走去。进到帐中,祖大寿看到母亲端然肃坐,其他人一个都不在。

请过安后,祖大寿在老太太对面坐下,疑惑地问道:“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回答儿子的问话,老太太沉声问道:“寿儿,怎么回事?”

老太太一般从不过问军政,但今时不同往日,出了这么大的事,即便母亲不问,祖大寿也是要说的,他想听听母亲的意见。

“母亲,昨天夜里,从建奴军中逃回来了两个小太监,那两个小太监在建奴那儿偷听到大人和皇太极私通的事。皇上听信了那两个小太监的话,以私通建奴的罪名把大人下到了北镇抚司。”祖大寿痛心疾首地说道。

“啪”的一声,老太太的手掌重重拍在茶几上。“混账!”老太太怒冲冲地骂道:“如果大人私通建奴,那崇祯还能坐在京城里发号施令吗?”

道理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可他们明白没有用,祖大寿默默看着母亲,一语皆无,什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老太太平静下来后向儿子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祖大寿艰难地说道:“母亲,我与何将军商量过了,我们决定等三天,如果三天后皇上不放大帅回来,我们就回辽东,不管这儿的事了。”

老夫人理解儿子的苦楚,现在不论做什么决定,不论走与不走都同样艰难,但因为廖南无,老太太的心情又和儿子大大不同。

默然片刻,老太太跟儿子说了廖南无的事。祖大寿越听越吃惊,及至听到韩润昌自投于狱,祖大寿吃惊地站了起来,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先生,醒醒!先生,醒醒……”廖南无睡得再沉,也架不住虎背大娘的推搡。迷迷糊糊中,廖南无听到了一连串惶急的呼唤声。

猛地坐起身来,如海潮般的恸哭生立刻潮涌而来,廖南无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廖南无愣愣地坐着,眼眶瞬间润湿。以前怎么也无法想像上万男儿一同恸哭的场景,但现在,身处其间,廖南无知道了那是怎样的感觉。

距离大帐还有十米多,虎背大娘停下脚步,请廖南无一个人进去。廖南无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发现帐外戒备森严,所有守卫都肃立在十米开外。

进到大帐,看到肃立在老太太身旁的威武男子,廖南无知道这一定就是袁崇焕最为倚重的大将祖大寿。

见廖南无进来,老太太站起身来,指着祖大寿,给廖南无介绍道:“廖先生,这是我儿子大寿,你们认识认识。”

廖南无和祖大寿同时躬身一礼,然后三人围坐。落座后,廖南无不由细细打量祖大寿。祖大寿身材高大,至少有一米九的个子。祖大寿面色黝黑,四方大脸,浓眉阔目,好一派大将军的风范。

在明末所有的将军中,除了袁崇焕,廖南无最看重的就是祖大寿。廖南无觉得,如果袁崇焕不死,在袁崇焕麾下,祖大寿定可成为绝代名将。

崇祯四年,祖大寿奉孙承宗之命守大凌河城。八月,城才修了一半,皇太极以倾国之师,把大凌河城团团包围。

祖大寿突围不得,援军又被击退,只能闭城坚守。皇太极不断地送信劝祖大寿投降,祖大寿都不予理睬。坚守了叁个月,城里粮食吃完了,开始杀马吃。马杀完了,开始吃平民百姓。平民百姓吃光了,开始吃军中的老弱病残。

军中的老弱病残也吃光了,接下去就该是健壮将士互相残杀了。无论如何,城是没法守下去了,所有的将领,除了副将何可纲,都认为只剩下投降一条路了。

祖大寿长叹一声:“人生岂有不死之理?但为国为家为身,叁者并重。今既尽忠报国,惟惜此身命。”于是杀了誓死不从的何可纲,与皇太极在城外设坛盟誓,算是正式投降了。

投降后不久,祖大寿向皇太极献策,他愿意带一支兵马去锦州,在城里当内应,皇太极满心欢喜,但祖大寿进了锦州后就又抵抗清军。

皇太极恼羞成怒,两次御驾亲征攻打锦州、宁远,但都死伤惨重,无功而返。祖大寿又为明朝守了十年的城,直到崇祯十四年四月,清兵再次倾国而来包围锦州。

这一次整整围了一年,直到洪承畴的十四万援军在松山被击溃,洪承畴投降;锦州粮尽援绝,城中又开始人吃人,祖大寿再次投降。

第二次投降后,直至顺治十年亡故,其间除了给吴三桂写过一封不咸不淡的劝降信,祖大寿没给满清尽过一点力。

每每读到这段历史,廖南无心头百味杂陈,他不仅为祖大寿,为誓死不降的何可纲难过,更为那些吃人的将士和被吃的百姓难过。

对于祖大寿的两次降清,廖南无没有丝毫鄙视之意,廖南无相信,如果统帅是袁崇焕,那即便情况再恶劣百倍,祖大寿也是不会投降的。与死相比,廖南无相信,祖大寿一定更不愿的是面对袁崇焕的惭愧。

看着祖大寿,廖南无眼中不觉充满了怜惜之情,但这可把老太太给吓坏了,她以为廖南无算到了儿子会有什么生死大难。

派人去请廖南无后,老太太和儿子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地,老太太的思路走上了神秘路线,认为廖南无一定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奇人。

老太太忐忑地问道:“廖先生,怎么了?”

“呃,没什么。”廖南无立刻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他安慰老太太道:“老夫人,您不必担心,只要袁大人无恙,大将军没有一点事。”

“廖先生,如果袁大人……”老太太迟疑地问道。

“老夫人,如果袁大人真的不幸蒙难,那所有人的命运都一样,都会很悲惨。”叹了口气,廖南无悲伤地说道,他一时还无法从过往的情绪中平静下来。

神秘会给人奇异的力量,新生的希望令祖大寿完全平静下来,他沉声问道:“廖先生,恕大寿冒昧,不知您是什么人?”

“老夫人、大将军,实不相瞒,南无师从异人,此次下山就是奉师命,为辅佐袁大人而来。”廖南无把早已想好的谎话给老太太和祖大寿端了出来。

这种事虽从未见过,但对于四百年前的古人,相信这种事是很容易的。听廖南无说是为辅佐大帅而来,祖大寿立刻满怀希望地问道:“这么说,廖先生,大帅是不是会无恙归来?”

盯着祖大寿,沉默片刻,廖南无肃声道:“大将军,求人不如求己,大帅会不会无恙归来全在您一念之间。”

祖大寿吃惊地问道:“怎么在我一念之间?”

继续盯着祖大寿,半晌,廖南无突然石破天惊地说道:“明年八月十六日,崇祯将会把大帅绑缚西市口处以磔刑,大帅将被万剐凌迟。”

虽然容易相信神异之事,但廖南无此言一出,祖大寿立刻瞠目结舌,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这……这……”

祖大寿毕竟是祖大寿,半晌,平静下来后,祖大寿随即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祖大寿的目光蓦地锐利如刀,紧盯着廖南无问道:“不知廖先生想要大寿怎么做?”

明白祖大寿心里想什么,廖南无答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全当您没见过我。”

廖南无立刻问道:“什么意思?”

廖南无一笑,轻松地答道:“在大将军完全相信南无之前,请您一切如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疑心稍去,祖大寿又问道:“不知廖先生怎么让我等相信?”

廖南无不答反问,道:“大将军,如果崇祯不放大帅,你们是不是打算折返辽东?”

祖大寿一惊,他们确实有此打算,但又随即释然,这是可以推测出来的。祖大寿道:“是的,是有此打算。”

祖大寿说完,廖南无打了个沉儿,然后说道:“老夫人、大将军,南无恩师性情古怪,不想以怪力乱神之事迷惑世人,而且事关天机,因而南无所言一切不合常情之事,希望你们守口如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轻轻点了点头,祖大寿道:“这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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