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宫门徐徐开启,祖大寿与廖南无相视一笑。待王承恩走到马前,祖大寿翻身下马,向王承恩抱拳一礼,调侃道:“王公公,不知皇上是否恩准我等入宫?”
王承恩一咧嘴,苦笑道:“祖将军说笑了。”
祖大寿收起调侃的神色,转回身指着身后的女兵道:“王公公,她们是祖某为入宫特意招募的五百女兵。”
五百女兵都在火光的暗影中,又加之心慌意乱,王承恩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些,现在听祖大寿一说,不由注目细看,发现还真都是些女兵,王承恩的一颗心顿时安稳了不少。
让王承恩心安的不是宫女们的安全,而是这是一个信号,这表明了辽军的态度,表明祖大寿等人至少在目前还没有打算与朝廷彻底翻脸,从而危及到皇帝的安全。
王承恩精于世故,他立刻躬身谢道:“大将军此举真是功德无量,小的谢过大将军了。”
祖大寿神色凝重,森森说道:“公公,祖某这么做是顾虑到皇家的颜面,但咱们先把丑话说道前面,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哪怕是一丁点的意外,到那时就别怪祖某讲说不起了。”
王承恩道:“大将军放心,决不会有意外的。”
祖大寿道:“那好,公公,烦劳你传令下去,令宫中所有禁军和侍卫携带刀枪出宫,然后令所有宫女太监一干人等各司其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许擅动一步。”
王承恩道:“大将军,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办。”
半个时辰后,五千七百三十八名皇城禁军和侍卫被集体缴械,辽军接管了紫禁城的外城防务,随后祖灿芝率领五百女军入宫,接管了宫中的几处重地。
祖大寿和廖南无没有进入皇宫,事情结束后,他们拨转马头,向兵部赶去。回到兵部时,何可纲陪着成基命三人正酒至半酣。
看到何可纲递过来的眼色,祖大寿和廖南无都知道事情成了,他们都非常高兴,廖南无尤其如此,他想的自然要比祖大寿、何可纲深远得多。经过此事后,崇祯就是再固执再混蛋,迁都都是必然的,而一旦迁都,那今后的形势如何发展就不是他所能逆料的。
山海关至宁锦一线弹丸之地,而他这个四百年后的人所具有的优势,实际上自法场上救下袁崇焕的那一刻起就已大幅消失,此后历史将如何发展,他已一无所知。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必将处于三面受敌的境地,如果稍有差池,都极可能万劫不复。
人才是邦国之本,长远而言,往关外运人才要比转运粮饷和物资更加来得重要,而成基命、余大成、钱家修这些为袁崇焕挺身而出的人就是廖南无心目中的首选。
作为行政方面的官吏,品德要远比才能更重要,而敢于触怒崇祯这样的皇帝而替袁崇焕直言,这是最好的试金石,不管他们本身有其他什么样的不足,但只此一点,就足以说明他们的可贵。
祖大寿与成基命、余大成和钱家修都认识,打过招呼,祖大寿给三人介绍廖南无。祖大寿道:“三位大人,这位是廖南无廖先生,我们此番入关全赖廖先生一力筹划。”
廖南无抱拳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南无年轻识浅,今后如果有什么不对之处,还望三位大三人多多指教。”
“廖先生客气了。”成基命、余大成、钱家修也都抱拳还礼,客气道。
寒暄已毕,六人归坐,落座后,成基命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向廖南无扫去。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疑惑。辽军行事如此周延,显然事先经过周密策划,但这一切究竟是谁在幕后主持的,难道就是祖大寿与何可纲这些辽东将领吗?
他们很难相信是祖大寿、何可纲等人策划的。祖大寿等人干出劫法场这种事,他们震惊,但一点都不奇怪,他们感到奇怪的是祖大寿等人竟能组织的如此周密,其后的思虑又如此深远。他们都是行政上的长才,知道要把这种大规模的行动组织的如此周延是何其不易!
听到祖大寿说所有的事情都是眼前这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人主持的,他们都将信将疑,虽然想不出祖大寿有什么必要说谎,但他们一时还是很难相信。
任何一个现代人到了四百年前的古代都会有一种特异的气质,何况是廖南无,而且廖南无的口音也非常奇怪,根本听不出是哪里人,成基命心下狐疑,问道:“不知廖先生仙乡何处?老朽听你的口音有点怪。”
“老大人您太客气了。”轻轻叹了口气,廖南无说道:“南无原本是个被丢在乱坟岗的弃婴,后为恩师所救,这才保住一条小命。其后,我一直随恩师行走四方,近至中原各地,远至天竺海外诸国,所以口音才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成基命又问道:“不知贵恩师高姓大名?”
廖南无答道:“不好意思,老大人,家师世外之人,无所谓名号。”
成基命深知,辽军能把行动组织的如此周延,一个前提条件得是祖大寿等人必须对廖南无这个主事之人言听计从,否则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廖南无是如何使祖大寿等人如此信服的呢?成基命非常好奇,但话问到这儿已经问不下去了,再问就失礼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祖大寿、何可纲对廖南无尊敬之极,成基命觉得祖大寿、何可纲对袁崇焕也不过如此,他甚至觉得对廖南无尤有过之。
如果仅仅因为廖南无主导救了袁崇焕,祖大寿、何可纲对廖南无的态度应该是感激多过敬重,而决不会是现在这种态度。廖南无能得到祖大寿、何可纲这般敬重,一定是有其他原因,但廖南无看上去不过三十几岁,他是凭什么得到祖大寿、何可纲如此之敬重呢?
换了个话题,成基命继续问道:“廖先生,不知今后您是如何打算的?”
廖南无道:“老大人是指眼前,还是指长远?”
沉吟了一下,成基命道:“嗯,先说眼前吧。”
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递给成基命,廖南无道:“请老大人过目。”
书册很薄,只有十几页,但成基命却越看越慢,也越看越惊讶。成基命看完后,又把书册递给了余大成,余大成看完又递给了钱家修。
知道钱家修放下书册,成基命这才问道:“这都是真的吗?”
廖南无正色道:“老大人,实不相瞒,这大都是南无的揣测,可能是真,也可能不是,但我写这些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是不是言之成理,是不是会让绝大多数人相信。”
成基命看了余大成、钱家修一眼,三人心中都不由轻轻叹息,这个廖南无太厉害了,难怪祖大寿、何可纲对他如此敬重。
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书册,成基命问道:“你们打算如何用它?”
祖大寿道:“老大人,我们已遣人通知京中官吏、缙绅名流和商贾行会中的头面人物明早午门集合,大寿将在那儿讲讲,然后发给他们每人一册。”
轻轻叹了口气,成基命向廖南无问道:“廖先生,之后呢?”
廖南无道:“我们已将所有辽东军民都发动起来,明天就开始转运物资出关,现在又得三位大人相助,南无觉得在各地番王蠢动之前,转运工作应该可以大致完成。”
号角已经吹响,一切都无可挽回,事情已经不是袁崇焕可以完全左右的,意识到这一点,成基命心中最后的一丝念想全部烟消云散。
成基命问道:“廖先生,长远的呢?”
叹了口气,廖南无道:“我们当然想拥戴大帅平灭四夷,一统天下,但以大帅的为人,南无觉得只要朱家在一日,大帅就决难同意入关,所以我们都认为,平灭女真之前,想什么都没用。”
听了廖南无的话,成基命心中希望又起,也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