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樱本不觉得尴尬,听他这般说来,顿觉羞涩难当,低垂脑袋愤愤嘀咕:“哼,坏人!还好我明智地投奔了魔君大人,以前那个蠢蛋怎么会爱上你这个坏蛋呢?”
这番话,陌云烨不是听不到,只是无视过去罢了,不为之悲,不为之喜,无关痛痒,淡定如初。
只是另有一人,听到后却倍觉欢喜,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轻刮了一下寒樱的鼻子,谑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南漓月欢喜的,自然不是因为寒樱的倾心,而是因为陌云烨为人处事的失败,让他感到幸灾乐祸的同时,亦忍不住唇瓣浅浅荡漾的笑,这抹笑带了点坏与邪恶,却未必没有为之苦涩悲凉,只是看上去,委实欢喜了些。
陌云烨简直难以相信,他的突然出现,悄无声息得竟令自己浑然不觉!他压根不正眼瞧自己一眼,出现的时候便是俯身笑望寒樱的姿势,漫不经心地去戏弄她的鼻尖,气定神闲地说着和风细雨般的话,然后在寒樱也惊诧了一脸的桃花娇艳之后,方缓缓起身,面向自己。
也许,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般,与他面对面,站得如此之近,并且还能保持心平气和,五百年后再见已经在自己手里死过一次的他,陌云烨想要拾回从前的恨与盛气凌人,却恍然遗落在了无边的苍茫尽头,仅存的,只有一地的悲怆、无从细数的破碎。
陌云烨敛去眼底的意外,轻吐字眼:“你想带走她?”只是问,竟不知要动手阻拦。
南漓月既然是趁着落千花与天父狡猾周旋的大好时机而来,自然不想错过,也不必伪装:“是。”
“你知道,我不会同意。”陌云烨继续轻缓吐字,自己却已经在心底苦笑了好几番,这句话,跟废话无异,与其说是警告南漓月,不如说是在鞭挞自己,不能再次负了天父所望。
“那就亮剑吧。”南漓月喜欢干脆利落。
“我不想与你打。”陌云烨扫了眼空荡荡的大殿,倦怠的眼神却算不得空洞:“你单枪匹马,还要带上一个她,我若布下天罗地网,你纵使有从前的法力,也是逃不脱的,不如将洛芊归还,我也定当信守承诺,将寒樱安然送还。”
南漓月冷笑:“且不说我们之间是否还有信赖二字,就算你不食言又如何,你那位目中无人的父亲呢?我们也是早料到老奸巨猾如他是不会依照约定轻易将寒樱交还的,才不得已使出同样的招数欺瞒糊弄,可是骗来骗去,俨如儿戏,难道是我们愿意的吗?如果你还有资格手执大权,我想我们的交易才能继续。”
南漓月的意思很明了:眼下七重天正在进行所谓“交易”的落千花和天父皆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幌子,如今他亲自前来与陌云烨面对面继续交易或者谈判,除非天界不愿履行约定,那便只有用武力解决。
“娘亲好吗?”陌云烨却在此时,幽幽问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很好,你放心。”南漓月轻缓回道,不愠不火。
天母是他二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却也是至亲的联系,似乎只有问到天母的时候,二人才能全然抛下满心的芥蒂,平淡如拉家常般地问答着。
陌云烨点了点头,似乎是真的放了心,便悠悠然道出最后一句话:“希望你能全身而退。”便迅猛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南漓月。
南漓月早有招架,速速结印将他的力道化去,随即反攻一掌后并不恋战,一个如雁轻盈的旋身,袖中飞出尖锐短刃,往秦天柱上劈开一道切入玉石的深痕,划断了寒樱身上的铁索。
寒樱得以自由,配合得闪到一旁,直至南漓月又与陌云烨斗法斗武拼了几招后,一个返身一把将之抱起便往大殿之外疾速飞去。
陌云烨并不急着追,只是厉喝唤来殿外天兵:“魔君将人质带走了,还不快给我追!”,听得众将胆战心惊,急忙披甲持刀踏云而去,方不急不缓地跟着追了过去。
来此之前,天母告之了南漓月一条可以避开守卫重重的南天门而从西天门速速退离天界的秘密捷径,南漓月眼下就是施了分身术引开身后追捕自己的天兵天将而带着寒樱走了捷径,只有陌云烨寻到了他的真身一直追到了九重天外,却在即将踏入七重天之前顿止了脚步。
看着南漓月不损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地夺回了寒樱,于情,挟持寒樱陌云烨本就不甚愿意,于理,南漓月几乎摸透了天界的地理形势,如今自己并无帮手,想要与之单打独斗,加上一个尚且有几分法力的鬼界公主,自己未必能赢,是以陌云烨只是望着他潇洒远去的背影,腹语之道:“照顾好母亲大人,下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南漓月心知这一次是他刻意的放过,他若布下天罗地网,自己无疑是要历经一场恶斗才能全身而退,而能否带走一根毫毛不少的寒樱却未可知。
对于将他与天父视为同等小人的偏见略有改观,却并不会因此而感激他,南漓月只有将他当做陌生人才觉得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但若要把他当成自己同母异父的兄长,却只有恨,和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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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空中古城的后山坡上,五花大绑的洛芊被丢在如波荡漾的花田里,由枫夭和白草草负责看守。
枫夭一边看着洛芊,一边忙着栽种毒草、配制解药,本已经焦头烂额忙不过来了,但是当一只美丽的花蝴蝶翩翩飞过,还是引开了他的注意力,屁颠屁颠地扑蝶去了,将洛芊丢给草草一个人。
小狐狸倒也认真尽职,煞有介事地往洛芊面前盘腿一坐,笔挺的身姿岿然不动,一双黑亮的眸子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洛芊一眨不眨。
洛芊就这样被她直勾勾地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终于头皮发麻、浑身难受到不行,不得不开口以楚楚可怜的口吻小心翼翼地征询道:“草……草啊,你可不可以……替我松松绑?我身子都麻了,难受得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