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看着面前那道黑色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甚至都能看到薛韫欢黑色外袍上面的龙纹,那样鲜亮的色泽,扎疼了楚歌的眼。
他还是来了,只是不是为自己,自己不是他心上的女子,所以他不会为了自己在深夜赶来,他这么匆忙的赶来,是为了姐姐,为了这个已经在自己的脚下已经躺了几年的女子。
楚歌的心中有哀凉泛起,她站在那里,等着薛韫欢走近,她甚至能看得出薛韫欢神色中的急切,她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奔向自己,越来越近。
“你这是干什么?”薛韫欢的话语中带着愠怒,他不明白楚歌为什么会这样,叨扰了亡灵,更何况这亡灵还是楚歌的姐姐。楚歌不至于为了自己的私愤,让姐姐的亡灵不安。
更何况,楚歌对楚袖,是不应该有恨的,那是有着骨血亲情的姐妹呀,可是为什么,自己的眼睛不会欺骗自己,现在正是楚袖的妹妹楚歌,手中拿着铁锹,要挖掘楚袖的坟墓。
想到这个空坟,薛韫欢的心中一片疼痛,他不知道该如何的表达自己心中的悲凉,如若楚歌现在拼力的挖掘,能将楚袖的尸骨挖出,那自己早就挖了,里面没有楚袖的尸骨,有的只是楚袖的几件衣裳,那还是自己在欢王府中找寻了许久才找到的,如若被楚歌和楚玉韵知道了这个事实,那估计他们都会崩溃。
薛韫欢静静地看着楚歌,等着楚歌给自己一个答复,他觉得能让楚歌如此做的理由只有一个,楚歌要报复自己的姐姐,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的赶来,事实果真是这个样子,只是自己本能的觉得楚歌不是这样的女子,所以薛韫欢才有刚才的文化,你这是干什么?
谁都看在眼中,楚歌是在挖自己姐姐的坟墓,只是谁都不知道原因,当然更多的人揣测这是因为楚歌的嫉妒,她嫉妒贤皇后在皇上心中的重量。可是楚歌却并不是为了这个,她是个要走的人了,薛韫欢和自己不会再有关系,不管他曾经宠爱过谁,不管他以后会喜欢上谁。
“我想带姐姐回家。”楚歌轻声的一句话,让薛韫欢的心落到了胸中,却在倏然之间再次慌乱不已,楚歌说要带姐姐回去,这是最合理的要求,毕竟,楚袖不是薛国人,如若楚歌过于纠缠,那自己也就只能认命,可是这荒凉的坟墓里面,并没有楚袖,如若楚歌再次挖下去,那即将发生的一切,自己要怎样的和楚歌父女解释?
薛韫欢的心中一片慌乱,等他震惊了心神之后,他慌乱的下马,将楚歌抱在怀中,轻声的在她的耳畔说了一声:“不要再挖下去了,别打扰了你姐姐的亡灵。”
薛韫欢的话语中全是哀求,楚歌没想到薛韫欢会以这样的姿态来请求自己,是请求,自己从来没见过薛韫欢会这样的柔软,楚歌也从来没想过,薛韫欢,这个石头一样坚硬的男人会对自己低了眉眼。
楚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轻轻地看向面前的薛韫欢,看薛韫欢满含深情的眸子,心底的柔情再一次溃不成军。
他对姐姐,果真是这样的情深意重,自己再努力也及不上姐姐的万分之一,楚歌绝望了,她努力的挣脱薛韫欢给自己的温暖,好像这温暖已经和自己无关一般,楚歌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父亲那双温情的眸子,他的眸子中含着爱怜,自己的心思,想必父亲是明白的。
“我们还是让楚袖叶落归根吧。”楚玉韵在看到楚歌的绝望之后,轻声的言道,将楚袖带回去,这是自己这么多年一直的理想,也是对玉韵长公主在天之灵的安慰,楚玉韵说话的声音不高,他不知道薛韫欢会不会允许自己待会楚袖,毕竟楚袖也是他的女人,是薛国百姓口中的贤皇后。
是贤皇后,不是先皇后,不管在薛韫欢的心中还是在薛国百姓的心中,楚歌都是活着的,活的很是鲜活,活的可以让任何一个人艳羡,因为她永远都是那么的美,永远都美得好像一个渺远的梦,并且会一直这样美下去。楚歌艳羡姐姐,不管从哪个角度,姐姐都是女神,而美艳并不比姐姐差多少的楚歌,却像极了一个凡俗人家的姑娘。
楚歌不喜欢这样的对比,但是楚玉韵却因为这个对比感动莫名,因为楚袖,在薛韫欢的心中,在薛国百姓的心中并没有褪色多少,即使是很多年之后,楚袖都会是薛国百姓心中最美的天神。
“可是袖儿也是我们薛国的贤皇后,是薛国最为尊贵的女子。”薛韫欢轻轻地说着,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理由并不充分,虽然袖儿被民间传言为贤皇后,但是自己和袖儿并没有夫妻之实,甚至袖儿连自己的妃子都不是,只是在死去之后,才成了他口中心中念念不忘的女子。甚至宗族的祠堂走没有袖儿的名讳,袖儿是自己的皇后,可是如若说袖儿不是的话,那也没有东西能证明袖儿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
虽然自己心中将楚袖当成自己的妻子,可是没有人能够证明,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袖儿就是自己的皇后,而在知道楚歌的故事之前,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楚袖的姓氏,自己是个失败的丈夫,当别人在质疑他的失败的时候,他竟然都没有了反击之力。
“姐姐这个薛国最尊贵的女子坟墓却在这里,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话,虽然我们带姐姐回去之后给不了姐姐更好的归宿,但是我们会让她陪伴在母亲的身边,墓室的规格也不会很低。”楚歌在说话的时候将自己心中的不满都宣泄了,自己在见到姐姐墓室的时候,心底一片荒凉,她不明白,为什么薛韫欢这个拥有天下富贵的男人不舍得给姐姐一个好一点的墓室,而是让着衰草枯杨陪伴着生命凋零的姐姐。
楚歌觉得这是薛韫欢的职责,可是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拥有整个天下财富的男人,他完全可以给自己喜欢的女子一个金碧辉煌的居所,即使是在她死了的时候。
“这是我和你姐姐相识的地方,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邂逅了你的姐姐,当时她被仇家追杀,是我救回了她,然后养在我的府中,才有了以后的故事。”薛韫欢听出了楚歌的责怪,轻声的解释,如若说自己的生命中有一个让自己无法忘怀的地方,那就是这里,尽管这里很是空旷,尽管这里没有任何华美的装饰,但是他美得能包容整个世界,因为在这里,有他的袖儿。
“只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当时追杀袖儿的那些所谓仇家都是有人有心安排,薛韫欢轻声的言道,话语中全是柔情,即使当时的袖儿是欺骗他的,他都无怨无悔,感谢上苍将那样优秀的一个女子降临到了自己的身边。
“所以你恨姐姐是吧,才这样作践她的尸骨,如若你的心里真的将她当成你的女人的话,你会让她孤零零的呆在这里?”楚歌的话语中满是激愤,她轻轻地言语,话语中却全是锋利,这能算让姐姐如此孤苦的理由么?如若不是见姐姐在这样荒凉的地方,自己也不会动了带走姐姐的心思。
薛韫欢百口莫辩,他想将实情说出,可是说出之后,势必会在楚玉韵的心中留下几道伤痕,可是不说,楚歌却这样咄咄逼人,让自己没有了应对的勇气,他该怎么做?如若袖儿还活着的话,她肯定不舍得让楚玉韵有这么多的苦楚,可是不说,楚歌全是誓不罢休的样子。
“楚歌,求你,不要逼我。”薛韫欢再次走到楚歌的面前,说话声很低,但是哀求更重,不要逼我,这样的话语,凛冽的薛韫欢恐怕从没说过这样的话语,可是姐姐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能让薛韫欢这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楚歌努力的挣脱薛韫欢的身体,她能感觉的出来,薛韫欢是在用身体来魅惑她,可是她还清醒,尤其是在自己决定要远离这个男子之后,自己不敢靠近这个男子,她怕靠近了这个男子之后自己会难以自拔。
“你何必求我,我没有逼你,你不要逼我,这个世界上,姐姐是唯一一个和我有骨血亲情的人,我不会任由她离去不管的。”楚歌看着薛韫欢,不明白薛韫欢刚才话语中的意思,更不知道薛韫欢的心中已经是一片愁苦,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道真的要告诉楚玉韵,楚袖的尸身自己都找不到了,自己带她们来这里缅怀的并不是楚袖,而是楚袖穿过的几件衣服?
世间最大的悲凉,不是失去了爱情,而是爱无所爱,就像现在的薛韫欢,他对楚袖有着连绵的爱,可是自己要缅怀这段爱情都不知道该去那里缅怀,只能回到这里,他们最初相逢的地方,这是她们爱情的起始,也是她们爱情的终点。
他希望楚歌不要逼自己,自己能为楚袖做的只有这些了,他也想为楚袖做的更多,但是他穷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能找到的也就是袖儿的几件衣服,袖儿,那个美得像仙子一样的女子,随着他回旋的剑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记忆之中。
可是楚歌分明不明白薛韫欢的为难,她现在只是想让薛韫欢给自己一个答复,为什么不给姐姐一个皇后的哀荣,是因为太爱还是因为不爱?楚歌本能的觉得是因为有太多的爱,但是如若仅仅是太多的爱的话,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皇上,我们父女没有任何所求,我们要的就是将袖儿带回去,只有带回袖儿,我才能对得住玉韵长公主的在天之灵。”楚玉韵看得出薛韫欢的无奈,但是自己也很为难,自己找到了袖儿的下落,如若不带回去,确实对不住玉韵长公主,自己曾经在玉韵长公主的坟前发誓,一定要找回她的女儿。
可是现在自己找到了袖儿,却要带不回去么?楚玉韵不知道该怎样说了,他只是哀求的看着薛韫欢,希望薛韫欢能理解他这个做父亲的心,能理解自己为心爱的人做些什么的心。
薛韫欢再次将眸光转向楚歌,楚歌依旧是坚定地神色,他知道自己回天无力,所以很是颓废的长叹口气,然后直直的跪到了楚玉韵的面前,嘴里只是那句:“岳父大人。”
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薛韫欢的心中满是哀伤,早就知道逃避不是办法,可是除了逃避,他不知道该怎样的选择,现在在楚玉韵的深情和楚歌的决绝面前,他愿意选择屈服,愿意将真相对这对父女合盘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