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韵好像明白了楚歌的心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站在楚歌的身边,等着楚歌离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
楚玉韵觉得自己的楚歌是不应该属于这样的宫殿的,过于金碧辉煌,过于煊赫,让人觉得好像是场有缤纷锣鼓的大戏,而楚歌,适合的不是作为这场喧闹戏剧中的主角,她更像一个静静地坐在别处,看着别人演绎悲欢的看客,即使不是这个故事中的人,那就赶快的离开,离开的越快越好,离开的越远越好。
楚歌是等到子夜之后才离开的,离开的时候,心底荒凉,而宫外,已经有了连绵的烟花,好像盛夏开着的花束一般,瞬间就繁乱了整个夜空,楚歌不由得艳羡别人家合家团圆的幸福,可是自己只是个可怜人,只是别人温馨故事的看客。
楚玉韵看出了楚歌的伤怀,轻声的在楚歌的身后说了一声:“等回去以后,咱们补过一个新年,到时候咱们也放烟花。”楚玉韵的声音不大,却让楚歌很快的转过头去,看向楚玉韵,温和的笑笑,回家,过年,自己已经离家好久了,真的该回家了。
只是回家的路好远,薛韫欢不知道会不会答应,让自己回家,她更不能确定,薛韫欢会让他们带着姐姐的尸骨回去。
“父亲,明天晚上,咱们出去一趟,后天初二,咱们就离开。”楚歌好像决定了什么一般,她不是一个容易受别人左右的人,她决定的事情,就会全力以赴,不用看别人的颜色。
楚玉韵不知道楚歌有什么安排,只是本能的答应,薛国,这是楚歌心中的伤痛之地,能够快速的离开,也是好的,只是他不明白楚歌为什么要选择后天?
直到大年初一的晚上,楚玉韵才知道楚歌要去做什么事情,他们再一次去了楚袖的坟墓旁,楚歌站在寒风中,身体有些瑟缩,让人觉得她的身体很是单薄。楚玉韵近乎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怜爱,轻轻地走到楚歌的身边,将自己的袍子披到了楚歌的身上。
“谢谢爹。”楚歌感觉到身上的温暖,轻轻的转头,楚玉韵的眼中已经是一片薄雾茫茫。前天来姐姐坟旁的时候,爹也是这样的,眼中带着泪,不知道是因为思念还是歉疚。
“爹,咱们把姐姐的尸骨挖出来吧,明天咱们把她带回去。”楚歌轻声的言语,话语中却带着坚决,因为她明白,除了这个办法,他们别无它途。
“这合适么?”楚玉韵本能的言道,毕竟打扰了楚袖的安眠,也是这个做父亲的失职,还有就是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了么?薛韫欢会拒绝,但是如若他们自己坚持的话,或许一切都会变成别的样子。
“薛韫欢对姐姐的感情,您应该是知道的,就比如你对玉韵长公主,如若有人要将玉韵长公主的尸骨带到薛国来,您愿意么?”楚歌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让楚玉韵的心中一片清明,确实感情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薛韫欢对楚袖是真的情深意重,他怎么会舍得让楚袖再次离开自己,即使楚袖是一堆枯骨,他也不舍得放手。
“就按你说的办吧。”楚玉韵轻声的吩咐刚刚落地,楚歌就对着自己身后的人做了个掘墓的手势,只是所有人都不敢行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楚歌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楚歌没想到会是这样,所以转头看着那群待命的人,高声的说了一声:“快点,我只是要带回我姐姐的尸骨,这有错么?为什么不听话,你们不想活了是不是?我可是皇后。”
楚歌说话的时候很是愤怒,她怒视着面前的侍卫,等着侍卫动手,姐姐的尸骨就在自己的面前,能不能带走姐姐的尸骨,也就决定了她和父亲能不能让姐姐落叶归根。
侍卫们见楚歌发怒,赶紧的跪在地上,他们侍候楚歌很多日子,都没见楚歌发火,可是这一次,楚歌却如此的愤怒,在她挥舞的衣袖间都能感到她的戾气。只是不管楚歌多么的愤怒,他们都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也许自己的所为能让楚歌息怒,但是却会让皇上发怒,也许皇后的愤怒会随着风迅速的逝去,而皇上的愤怒,却能燃烧了他们的宗族的庙宇甚至他们的幸福,这样的险,他们不敢冒。
在生死面前,谁都是个懦夫。正是因为他们明白这样的至理,所以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跪在楚歌的面前,等着楚歌开口,等着楚歌接下来的举动。
楚歌是没有举动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指挥不动这面前的侍卫,她不知道,随着贤皇后的离世,因为薛韫欢的刻意追捧,楚袖已经成了薛国百姓的神明,他们宁可动自己的祖坟,都不会动楚袖的坟墓半分。
楚歌盯了他们许久都没见他们有动作,终于放弃了对他们的期待,她轻轻地转过头去,将身边的铁锹拿到手中,开始对着楚袖的坟墓挖掘,楚玉韵看出了楚歌的意思,也跟着楚歌挖这森严的坟墓。
楚歌不明白,为什么薛韫欢会给姐姐选择这样的一处居所,而不是皇室的宫殿,不过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庆幸薛韫欢将姐姐葬在了这里,不然自己可能没有办法偷回姐姐的尸骨,只是楚歌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不妥,但是自己却不得不这么做。
楚歌挖了不久,身后的侍卫就开始不断地哀求,求楚歌,求他们的皇后娘娘手下留情,他们从来没觉得楚歌是这么难以相处的女子,她为什么要挖出先皇后的尸骨,而他们那个女神一样的皇后娘娘,真的就要因为面前的皇后娘娘变得魂灵不安?
他们都有些不忍了,他们甚至有些内疚,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们的皇后娘娘。可是面前的女子,是他们的皇后,他们不敢阻挡,他们能做的就是祈祷上苍,求上苍能够看在贤皇后生命的不易上,让楚歌不要惊扰了皇后娘娘的亡灵。他们的心全都在贤皇后一边,贤皇后,已经是一个逝去的人了,有什么样的仇恨,能让现在的皇后娘娘要挖掘了贤皇后的坟墓?
楚歌不敢想自己将姐姐的尸骨带回去,会有这么多的人不悦,只是他们的不悦又能代表什么,自己是楚袖的妹妹,这是妹妹要带自己的姐姐回家,这没有错,所以她固执的不停地挖掘,不顾手中的铁锹已经将她细嫩的手划得血迹斑斑。
楚歌在挖掘这坟墓的时候,带着几许期待,带着姐姐回家的期待,这恐怕也是自己母亲的期望,楚歌只是想带姐姐回去,只是私心里,还想见见姐姐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即使姐姐面目的生动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她觉得自己能见到姐姐当年万种风情中的其中一抹。那样,也够了吧?那样的话,她就能知道自己是败在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的手上。
在楚歌努力的挖着坟的时候,那群跪在旁边的侍卫中已经有人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情愫,滴下泪来,还有连绵的泪水,好像盛夏的雨,滚滚落下,楚歌在擦汗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侍卫在擦着眼角的泪。
楚歌突然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她轻轻地转身,走向那个侍卫,轻声的问了一句:“哭什么?”
楚歌不知道为什么这侍卫在大年初一的晚上就泣涕涟涟,她本能的觉得是他们自己的私事,但是作为他们的主子,她不得不问,虽然她明天就不是他们的主子了。
“娘娘,求您饶了贤皇后,如若贤皇后有什么事情让您不悦,还请你看在她对皇上一片痴情的份上,让贤皇后娘娘安歇。”说完之后,那个侍卫就跪在了地上,他们虽然现在跟随着楚歌,但是他们是薛韫欢的身边人,薛韫欢对贤皇后的深情,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他们不忍心看着现在的皇后娘娘让贤皇后娘娘灵魂不安。
如若皇上对现在的皇后娘娘不理不睬,他们今天可能敢反抗,可是这个皇后娘娘,也是皇上的心上人,皇上对她极尽宠爱,他们现在不知道哪个皇后娘娘在皇上的心中地位更重。所以他们不敢行动,但是看了楚歌的举动,他们的心早就偏向了那个为了薛韫欢失去自己生命的贤皇后。
所以在那个侍卫说完话之后,就有人也哭了起来,到最后,这一群七尺高的汉子,竟然在她的面前都控制不住连绵的泪意。楚歌看着他们,很是出神,她没想到,他们的眼泪竟然是维护自己的姐姐。
在那一刻,楚歌就知道自己错了,自己彻底的败在了姐姐的面前,她不知道姐姐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薛韫欢这么多年都对她念念不忘,让这群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侍卫为她垂泪。
楚歌静静地站在他们的面前,不知道该如何的言语,思量了许久,才终于轻声的叹了一口气,看向楚玉韵,楚玉韵也不知道该如何的面对现在的境况,自己要带着楚袖的尸骨离开,可是他们都不愿意,楚玉韵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茫然的站在侍卫们的身边,像一个无措的孩子一般,手足无措。
就在他们愣在坟墓旁的时候,远处天边升起了几盏璀璨的灯光,那灯光好像长了翅膀一般,向着他们飞来,楚歌看着那灯光渐渐变成双眸中的火把,灼灼的光亮,好像要将他们整个人都燃烧了一般。
楚歌静静地看着那举着火把的人一步步的向着自己走进,她甚至能看到不远处,薛韫欢一身黑衣坐在马上,努力的向着自己飞驰而来,楚歌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还会见到薛韫欢,只是楚歌清楚,薛韫欢现在的急促,不是因为自己,是因为在自己的脚下沉睡的女子,虽然她是自己的姐姐,但是自己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动和嫉妒,姐姐,那是一个怎样绝代的女子,能让薛韫欢这样优秀的男人心甘情愿的折服?
楚歌静静地站在那里,白色的衣服下摆已经沾染了泥土的潮湿气息,染上了湿土的颜色,站在坟墓旁,落到薛韫欢的眼中,却好像是楚袖再一次出现在了这一片旷野中,好像仙子一般的向着自己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