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内,刺耳的急促呼吸声仿若自九天云外飘来,飘入紫茗的耳畔,生生地凌迟着她的心。
她不甘心地跃下马儿,攥紧衣角,心中暗暗祈祷着什么。
朝逸星心也是猛地一沉,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颇为有些手足无措。紫茗冷地推开轩门,脸色阴沉不定,满是春光旖旎,嫣红的地毯之上,香艳的场景狠狠地扎入了她的眼眸,如电流般刺入她的五脏六腑。
她咬紧贝唇,灵魂仿佛被凭空抽空,她踉跄地转身,拉着马匹,头也不回地朝着宫外凌驾而去……
雏菊紧随其后,朝逸星跺了跺脚,暗自咒骂道:“帝王果真都是无情无义之徒。”
紫茗策马狂奔,整个人仿佛突然之间变得阴冷。
风停,云静,雾散,梦醒,她终于看清了真实,所谓的海枯石烂的誓言,不过是盛世繁华谢后的赤 裸 裸的谎言。她早就应该明白的,他一次次地纠缠她,折磨她,并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需要她,需要她这颗棋子来平衡各方势力,摆脱家国天下的束缚,最终毁灭他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她。
或许在一开始,颜贵人便是他用来挑弄她的心的一个局吧!而她却依旧傻傻地,如飞蛾扑火般撞入了他的阴谋的怀抱,沉醉流连。
紫茗只觉天空耀眼炫目的彩霞忽然之间变成了残破的血海,一片血雾蒸腾之中,她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在血雾中,破碎了……
雏菊挥动着马鞭,紧紧地追着紫茗,担忧道:“紫茗姐姐,你停一停呀,星儿他快撑不过去了……”
朝逸星脸色苍白,消瘦娇小的身影在渐渐降下的夕阳余辉中,缓缓地苍白瘫软了下去……
雏菊眼疾手快,踏着马背,身影如电,将她的身影自马背上捞起,腾挪到了一边,抬头看时,紫茗的马蹄早已飞奔出了十里之远……
她正欲策马而追,朝逸星虚弱道:“让姐姐安静一下吧,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雏菊无奈,点头道:“我先送你回宫吧。”
朝逸星摇头,道:“我不想回到那种令人不舒服地地方。”
雏菊赞许地点头,道:“那我们去百花楼吧。”
说着,将朝逸星抱起,腾空跃向马背,在路人的侧目中嗒嗒掉头而去……
紫茗的马蹄,扬起一路烟尘,滚滚的尘土溟濛,像她的心,乱糟糟的,不知道改怎么做,又能做什么。
朝逸轩在她心中的分量,早就超出了她的想象,当她知道自己将来会变的绝情绝义之时,她最害怕的就是忘记朝逸轩,或者,不在对他有所感觉。
即使要她做天下的罪人,她也无所谓,但是她害怕失去他,害怕有朝一日,与他兵戎相见,但是现在看来,她的害怕只不过是无所谓的痴傻,他,不过是一个没有人情,没有人性的混蛋而已,他不值得她去爱,不值得!
宝宝心忽而也揪了起来,它奶里奶气道:“妈咪,不要难过,有宝宝在,宝宝会守着妈妈的。”
这稚嫩可爱的声音,仿若一盆凉水,将紫茗爆发的怒火,冷冷地浇灭了,她浑身寒冰突然迅速凝结起来,马匹猝不及防之间仿佛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猛地仰天一笑,便欲将紫茗甩掷而出。
宝宝惊叫,道:“妈咪,小心。”
紫茗眼眸突然闪过一丝寒光,挥掌劈斩而下。
马匹猛地一声嘶啸,眼含痛苦地闭上双眸,身子缓缓瘫软下去。
紫茗冷地凌空跃起,看着死不瞑目的马匹,攥紧了衣角,道:“狠,她一定要狠,一定要让朝逸轩为此付出代价!”
宝宝暗叹一声,他心底明白,这不是真正的紫茗,而是被情感打击,被寒冰神功蒙蔽了的真心善念的紫茗。
紫茗深深呼吸罢,看着四处旷野一般的枯黄的草垫,潺潺的水声伴着悠扬的笛声,起伏绵延在整片原野……
她迈着步子,好奇地循着这笛声,越过一片重林叠嶂般的小树林,便看见一间超脱凡尘喧嚣的茅屋前,流水潺潺,水波在阳光的映射下波光粼粼,似循着笛声起伏,跌宕,忽而阴阳顿挫,忽而缠绵悱恻,满腔相思悔恨被笛声拉长,随风绵延到了夕阳的尽头……
那人一袭白衣翩跹,身形俊朗,恍若谪仙,他似乎感应到了来人,凝眉转身,衣衫随风拂动,恬然出尘!
紫茗讶然,道:“是你。”
那少年见她,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将手中玉笛收回,道:“你活着便好。”
此人正是诗羽,当年在楼兰呼风唤雨的法神教教主,与紫茗也算是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紫茗的眼前,尽是夕阳拉长的余晖,朦胧间将过去的岁月也一并拉长了,曾经的逶迤坎坷的经历,早已经化作碎片,甚至连故人,也已经天上人间。
不管曾经如何兵刃相见,而今却物非人也非。沧海桑田,有时候恐怕也不过是俄而一瞬吧。
紫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踌躇片刻,才道:“我听说楼兰彻底消失了。”
诗羽淡淡地点头,道:“是消失了,朝明铁骑北上,浩浩荡荡地将楼兰与我的曾经一并毁去了……”
紫茗诧异地看着他满园的萧萧枯黄的花草,疑惑地问道:“那你为何来到了朝明皇朝?置了茅屋?”她觉得,以他的武功才识,是断然不会因为故城被毁而甘愿埋没在这片农舍茅屋之内的。
诗羽只是淡淡的拂袖,转身,指着那不远处的一小坯土丘,道:“因为她曾经最大的愿望,便是看一看朝明的盛世繁华,体验一番田园生活。她生前我不能陪她,我希望在她死后,能带给她一份恬谧安详的眷恋……”
紫茗疑惑道:“她,是谁?”
诗羽深情道:“奇花一葩,唯美月姬!”
紫茗恍然间想起那个将她俘获了的冷漠娇媚的女子,似乎总是深情地看着诗羽,
舍不得偏离一寸的光线!于是叹道:“芳华褪尽,嗟叹红颜泪!”
诗羽流连地望着墓碑,道:“塞北黄沙,楼兰一梦,除却无尽的芳华叹,恨空留,我早已一无所有……”
紫茗心有所感,安慰道:“繁华哀伤何须介怀,生死一瞬,一场劫难只为了最美的荡气回肠……”
诗羽嘴角挂着苦笑,定定地看着落去的夕阳,道:“生便如夕阳,白驹过隙间,沉默进了死寂的暗夜里,再也睁不开眼睑了……”
紫茗也定定地看着夕阳,道:“夕阳无限好,奈何近黄昏。这黄昏会有尽头吗?尽头的那一端,是否有无私的亲情;真挚的友情,纯洁无暇的爱恋?如果真的有来生,我愿平凡,辗转在尘间,追寻那值得我珍惜一生一世的感情!”
两个人沉默着,静静地看着晕染了半边天空的晚霞,仿佛在目送着昔日远去,从这一刻的悲伤流连之后,他们都将要重新开始。
不管未来如何,既然活着,总归是要继续活下去的!
夕阳最后一抹余辉被夜幕吞没的那一瞬间,李远等人也终于追上了那和亲的队伍。
佳仁皇后命令了众人快速赶路,马车奔波一日,并未停留过。
出了城,丹碧的花轿始终没有人动过,而她本人也从来没有出来过。
佳仁皇后以为她不想触景生情,也便有着她,并不说什么。只是命令了几个丫鬟好生照顾着她。
眼看着夜幕深沉,四周漆黑不见五指,她才下令道:“安营扎寨吧!让众人下车食宿,明日一早再赶路吧。”
斋藤应诺一声,便招呼着众人卸下马车,生起了篝火。
火焰灼灼地燃气,点亮了这群异国他乡的军将们地激情,他们披散着额顶的一撮黑发,围绕着篝火唱起了长歌。
佳仁皇后只是笑着,命人去请和贞公主下车。
和贞公主一身凤冠霞帔,玉颜被大红的喜帕遮掩着,叫人看不清容颜,只是隐约间透过她的束腰的绝世身姿,能想象得到她的容貌必定也是倾国倾城。
佳仁皇后含笑,牵着她的玉指,正欲掀开她的喜帕,却被她死死拉紧,声音如空谷清泉,道:“我朝明皇朝有着规定,除非郎君,任何人都不得掀开这喜帕的。
佳仁皇后虽然觉得她声音有些不大对劲,却以为她是路途颠簸所致,便道:“本宫是见你一路颠簸,怕你闷着闷坏了才如此的,不过既然贵国有这样的规矩,那便入乡随俗,到了我东瀛,你也要切记本宫教你的东瀛规矩礼仪才行。”她说的色厉内荏,和贞公主便顺着她的意思,恭敬地颔首,道:“是,母妃。”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嗒嗒而来,扬起一排飞扬的尘土。
李远等人快速跃下马蹄,道:“前方可是东瀛使节的营地?”
斋藤谨慎地握紧腰间佩剑,鼻下的胡须猛地一抖,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李远含笑道:“我等乃是皇妃娘娘身边的近侍,和贞公主乃是皇妃娘娘的贴身丫鬟,皇妃娘娘前些日子因在京外避寒,未能来得及参加和贞公主的和亲大典,她深表遗憾,表示一定要我们将她的礼物亲手交给和贞公主,这…不会不方便吧?”
斋藤摸不透他们的虚实,也并不知晓他们究竟有没有后援,便谨慎道:“既然素皇妃娘娘滴人,可有针具?”
李远略一思索,恍然,道:“使者是说证据呀,自然是有的,可见和贞公主前来辨认。”
斋藤暗自防备道:“公主岂能顺便觐见你们?”
萱篱微微一笑,道:“这是皇家的玉佩,请验证真伪。”
那旁侧的小兵接过玉印,将玉佩递给斋藤。
斋藤只是四下打量一番玉佩,抚摸着这玉佩之上流转的龙纹,揣摩不透,道:“这真是皇家玉佩?”
萱篱浅笑,道:“自然是真的,你看着玉佩之上腾龙几爪?”
斋藤详细琢磨片刻,道:“五爪?”
萱篱笑道:“五爪神龙便是我们中原大陆皇朝的标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