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河前线,北疆军队大营,
“皇后想要谈判?哼,我看拖延时间才是真的吧。”营帐内,奥卡一脸不屑地将刚刚看完的信函丢给了老安德鲁,口中冷哼了一声。
“谈判的本义不就是为了暂时妥协吗?皇后可没幼稚到打算在这上面欺骗你这北疆的新任领袖。”老安德鲁虽是伸手接过了信函但却丝毫没有去看的意图,随手放到一边。“对于皇后来说,拖延就是胜利啊,据我所知,可是已经有不少行省的野心家蠢蠢欲动,至于那些闻着血腥味就像闻到钱一样激动的驻军更是不用说了,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够肆意挥霍的,你还打算开始进攻吗?”
听出老安德鲁语气中隐含的一丝探询,奥卡目光忽然透出饶有趣味的意味说:“你觉得我应该下令进攻吗?”
这一次,奥卡的回答似乎让老安德鲁真的陷入了疑惑:“只要渡过波河,一路直达罗马再无险要之处可以守御,胜利指日可待,我们为什么要滞留在这?等待某个时机吗?”
“当然不是!”奥卡一口否认道:“当面之敌虽然算不上什么危险的对手,但卡西乌斯生性谨小慎微,这种时候他绝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和我军决战的。所以,我们要面对的是一段猬集了七万军队固守的沿河防线,即便是乌合之众组成的军队,单纯死守这样的天堑也勉强胜任,而我军缺乏攻城器械,若是强攻,死伤暂且不说,一旦没能顺利攻破防线,那等于自折士气,而且战争讲究的是一鼓作气,一次不成功后面就会变得更难,所以在没有把握之前我不会用士兵的命去填这个毫无意义的无底洞。”
“无底洞?真是很形象的比喻。”老安德鲁撇了撇嘴,似乎对奥卡的这种态度并不意外“用将士的惨重伤亡去换取胜利,这向来不是你的风格,这我很清楚。不过,你似乎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场决战,我们的胜点在哪里?”
“胜点在于,我们能不能欺骗卡西乌斯,引他的大军挪动屁股离开坚固的防御阵地。”对于老安德鲁的疑问,奥卡胸中似乎早有了腹案随口回答。“还有,你之前只说对了一半,我们离罗马只剩一步之遥了,但我们并不急。皇后的那些手段固然弄得各地好似风起云涌一片混乱,但归根结底,还是有她这个魁首在的缘故,所以只需擒获她本人亦或是突破这波河防线,些许动乱翻手之间便可平定。”
“切中要害,不过话虽如此,奥卡,那么,你是打算选攻破防线还是擒获皇后呢?”闻听奥卡所说的话,老安德鲁目光忽的一亮但随即敛去,只剩下脸上残留的一丝微笑,显然,他已经明白奥卡意中所指的胜点究竟是指什么了。
“既然可取,那为什么不两样都试试呢?”果然,奥卡脸上露出了那种熟悉的笑容。
“原来你还有底牌在罗马一直隐而未发!”老安德鲁顿时难掩惊异地发出一声低呼“还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狡猾的一面,如果没猜错的话,肯定是近卫军吧。”
奥卡点了点头,难得笑意中带着自得。
“至于引诱卡西乌斯出兵的办法,应该是着落在那一队从北疆开始就偷偷缀在我们身侧的家伙吧。”
听到安德鲁的进一步解释,奥卡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着说:“老安德鲁,你真是宝刀未老啊!这都被你发现了。”
见奥卡一副献宝似的样子,老安德鲁不禁失笑地摇了摇头,拎起面前的水壶,起身缓缓朝营帐门帘处走去。
“你怎么走了?”看到老安德鲁准备离开,奥卡错愕地止住笑声问:“你不和我一起去赴这次谈判,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家伙怎么会相信我不是个冒牌货!赶紧跟我走吧,正好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不然你这把老骨头整天都缩在营帐里迟早要朽了。”
正要掀起帐帘的老安德鲁听到身后传来的这番话,险些一个脚下不稳,不禁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径直走了出去:活动活动筋骨?简直是开玩笑!要是不小心有个万一,不用等朽了,一把老骨头恐怕当场就散喽!战争,还是交给年轻人吧。
看到老安德鲁一言不发地果断离去,奥卡知道这老头是不打算去赴会了,这可就轮到他头疼了,少了老安德鲁这个具有绝佳欺骗性的场控演员,怎么才能让那些家伙确认自己这个目标呢?莫非又要来一次苦肉计?奥卡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领袖,当的还真是有些不容易。
不过,这会儿正深感不容易的并非只有奥卡一个,就在和北疆大营隔着波河遥遥相对的皇后派系大军营地内,不辞辛劳以老迈之躯亲自挂帅的卡西乌斯此时同样也是异常的苦恼。
通过乱七八糟各种途径临时征募的这七万乌合之众首先就是个天大的麻烦,虽然卡西乌斯文官出身,连军营都很少进过,但一支合格的军队是什么样子他至少还有概念,但无论如何绝不是现在他所看到的这副样子,他麾下的这七万人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好勇斗狠、无法无天的地痞流氓!从接手军队的第一天起,卡西乌斯的脸就一直黑得仿佛能渗出墨水!
七万人,也就听上去能唬人,实际除了隶属罗马城原卫戍区的两万正规军勉强撑着场面之外,剩下的五万人完全就是一群不知所谓的废物,吊儿郎当的穿戴、满口粗俗的脏话、藏污纳垢的营地、目无王法的桀骜,搅得整个营地简直是一片乌烟瘴气!起初,卡西乌斯还希望能够稍加整顿,结果发现这想法根本不切实际,要是下重手卡西乌斯又担心惹出什么事端,到时候让河对岸的北疆虎狼钻了空子可就后悔莫及了。
所以,卡西乌斯学会了眼不见心不烦,只管两万正规军,至于那些乌合之众,就任凭他们在营地里折腾好了,反正也不指望他们真的上战场和北疆那些身经百战的边防军搏杀,凑个人数不添倒忙就该谢天谢地了。
不过要是真除去了这五万人,卡西乌斯恐怕就没胆量去固守波河防线了,河对岸的北疆大军就有足足五万人,而且又是奥卡这个战功赫赫的帝国最年轻“英帕拉多”指挥,卡西乌斯自认不是对手。
幸好军队的事情不算什么大麻烦,对于那些贪财好利的家伙只要军饷到位、伙食管饱,这些家伙也就是窝在营里惹是生非而已,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真正让卡西乌斯感到忧虑的是,局势演变到如今这个样子预示有些事情正在渐渐脱离掌控,尽管对皇后的急功近利和草率做法心存疑虑,但说实话,卡西乌斯绝没有想到北疆居然在格拉蒂安罹难后还能如此民心凝聚,尤其是其高层的做法简直令卡西乌斯始料未及,奥卡,一个如此年轻的家伙,究竟凭什么获得整个北疆重臣集团的一致拥戴,竟然能够顶替格拉蒂安的位置!
卡西乌斯想不通,不过现在想不想的痛都无关紧要了,北疆大军近在咫尺,帝位争夺一战而决,卡西乌斯很清楚,现在除了真刀真枪能够说明问题之外嘴上的言语都已经失去意义了,就如北疆散布的那些消息和皇后遣人还击的谣言,这些都只不过是为战争创造合适的烟幕而已。
“指挥官阁下,北疆方面派人回话,敌军指挥官已经同意进行谈判事宜,不过谈判地点、时间、细节必须依照对方的要求。”
营帐内,卡西乌斯正和几位将领商议着正在后方整编训练的第二批援军,忽然一名斥候走了进来大声报信。
“哦,对方同意了?”听到斥候说的话,挥手示意几位将军退下的卡西乌斯脸上浮现一缕疑色,开口详细询问了一番,但没有从斥候的复述和回答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于是拿过奥卡的复函展开看了一遍,沉吟半晌方才说:“好,你立刻去回复那信使,就说一切依对方所言。”
“遵命。”斥候退下。
卡西乌斯独自坐在马扎上思虑了片刻,忽然站起身朝外喊道:“卫兵。”
“在。”
“立刻让伊鲁斯放飞信鸽。”
“是。”
重新坐下的卡西乌斯眼中似乎流转着某种莫名冷厉的气机,显然刚刚的那道命令并不像表面听上去的那么简单。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放飞的信鸽从卡西乌斯的大营的一个角落扑棱棱地飞向天空,盘旋了片刻随即展翅飞远,但方向却不是南面而是河对岸的方向。
如果目光的速度能够及得上飞鸟的话,你就会发现那只信鸽飞行的距离并不遥远,事实上,它在越过波河之后只是继续向东北方向飞行了大约两罗马里便落在了一片小树林内。而在信鸽落下十几分钟后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如风般掠出了树林。
不知不觉,冬日的太阳悄然斜过了中天,约定的谈判时间近了,罗马大营的营门缓缓打开,一左一右两队24名链甲骑士手持长矛护卫着奥卡走了出来,旋即向南策马而去。
谈判的地点被设立在波河以北,北疆大军营地和卡西乌斯大军营地的中间,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上,双方除了谈判的主事人只允许各自随行24名护卫,除此之外大军不得有任何异动。
谈判地点并不远,因而离开营地的奥卡一行速度并不快,四周都是开阔的野地,一览无余,即便如此,随行的骑士长官仍是一路神情戒备地目光不断在四周扫来扫去,无他,实在是奥卡遭遇了太多次暗杀而不久前不幸罹难的格拉蒂安更是给了骑士长深刻的警惕。
不过,一路上风平浪静,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眼看着就要抵达谈判地点,护卫骑士们总算稍稍放松了一些,毕竟他们也不认为发起谈判的卡西乌斯会安排一场刺杀来等候奥卡前来,当然,他们更相信皇后派系没有这个胆量。
然而,不等他们的心落定,忽然,一阵猝然的马蹄声惊起!
“戒备!!!”一瞬间,骑士长就反应过来,迅速挺起长矛朝四周的部下厉声大吼!
哗!其实,不用骑士长提醒,能够护卫在奥卡身边的都是最优秀的百人将,区区这种场面甚至不会让他们有丝毫的紧张。24名骑士迅速分成两队,一队将奥卡严密防护在了一个圆阵内,另一队骑士则汇聚到骑士长的两侧,结成防御阵型!
而这时,远处的大地上一片烟尘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