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诺坎普城最繁华的街道,林林总总各色的店家都占据着开阔的门面,在雕刻精致的青石板街面之后吸引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整个休伊斯坦王国所有的行业龙头都能在这条街上找到踪影,甚至一些遍布整个西大陆的巨型跨国商会也在此安根发芽——香阁里拉宿馆便是其中的代表。
香阁里拉商会作为从雪域高原发源起来的住宿餐饮行业巨无霸,自它第一家豪华宿馆开业至今,便一直都秉持着“完美细节”的宗旨,是以每个房间都拥有着截然不同的格局与细节韵味,就连走廊上摆放着的画作也是由行家精挑细选出来,地板的木头都是运自严寒的高山森林,甚至连牙刷的毛质也有着严格的规定。香阁里拉宿馆,从来都是由完美的细节支撑起来的宫殿,这也是为什么它能总是成为达官显贵们下榻的首选。
一道人影霎时出现在了位于诺坎普主要商道上的香阁里拉宿馆的门外。
连续的远距离瞬移令得那人也颇感吃力。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在缺乏了护卫的情况下,他觉得暴露在人群中的每一秒都是可怕的体验。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看我!”那人害怕得连眼泪都要出来了,明明气息已经紊乱,却还是强撑着再一次地发动了瞬移。
这一次,他终于进入了香阁里拉宿馆内那无人的走廊。脚步落在了那地板上,发出了一声充满了韵味的闷响,原木来自于雪域高原,是以地板的材质非常紧密,踩在上面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因为宿馆重视客人隐私,强调充满“无人感”的细致服务,是以每个房间隔离得都很远,而服务员也并不会四处游荡。
“诶,怎么才那么一些人?”那人感应到了门后传来的气息,困惑地说道。
他急急忙忙推开门去,室内通明的灯火顿时照满了他那张略显弱气的俊美面孔——正是施术伏击杨尘的那位少年!
已经聚集在房间里的众人纷纷将头转向他。
弱气少年顿时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这个房间是整座宿馆最豪华宽敞的套房,遍地铺满了细致柔和的朴色毛毯,原本是一张宽敞的呢绒沙发摆放在矮脚茶几之前,另外几张拥有着弧形支脚的华丽长椅摆放在一旁。可此刻,不习惯西式家具摆设方式的使团众人,已经将这间套房的格局通通变了个样。
他们每个人都拥有着单独的居室。他们都各自把自己房间里的椅子拿到这里来,摆成了整齐的两列,按照实力强弱身份高低而依次摆好,两张拼接起来的矮几放在两列之间,而在他们的最前方,是一张横放的沙发。
那是西山侯的位置。
俊美得不可思议的少年正一脸不爽地侧躺在他的沙发上,头枕在柔软的扶手上,而将脚跷起在沙发的另一只扶手上。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两只手垫在自己的脑后,弱气少年发现他的左臂上侧竟然缠上了雪白的绑带。
“原来连他也会负伤?!”不安全感更加强烈了。
摆放在沙发之下,整齐的两列共计十二张椅子——每一列是六张椅子。此刻除了高踞沙发软卧的西山侯岳破今之外,却只有四人就坐。在这就座的四人中,还有两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也就是说此次参与战斗狙杀的人当中,竟然只有两人幸存!
“其他人呢?”弱气少年弱弱地问道。
“死光了。”躺在沙发上的岳破今用冷得仿佛千年寒冰一般的声音说道,“凯叛变了,他杀了三个,我又亲手干掉了两个没用的家伙。”
西山侯接着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和你一起去负责狙杀任务目标的余丘语也没有回来啊。”
弱气少年说道:“他也死了。”
“看来是失败了呢。那小子真的不可低估啊……”岳破今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入座吧。”
弱气少年应了一声,坐到了左首第一张的椅子上——原本那是凯的位置。
右手的第一张椅子也空置着没有人坐,不过弱气少年一点也不担心那个位置主人的性命问题。右边第二张椅子上坐着一名魁梧得仿佛小山一般的壮汉,正是之前与凯缠斗不休的玄武境强者(七星)!
弱气少年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的两排椅子尽是空荡荡的,除了坐在末尾的两名文官,只有一名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女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真是不吉利啊。”被空荡荡的座位搞得一阵头皮发麻的弱气少年嘀咕了一句,在他身后的,仿佛是满满的灵牌。
自己坐在身下的,究竟是象征着地位的交椅呢?
还是已早早准备好了的又一副祭奠牌位?
这种遐想无可抑制地涌上了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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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邪老人伸着懒腰走回了自己的铁匠铺,他腰间的佩刀已经扭曲得跟截麻花一样,刃上还布满了参差的缺口。
“那个家伙还真是强得离谱啊。二十多岁就强成这副样子,他日后的前景可比我光明多了。至少不用无所事事到干起铁匠的活……”
奸邪老人一边唏嘘不已,一边走进了店里。
由于之前西山侯激荡起的强烈气势,他的店面就像是遭受了龙卷风的摧残一般,看起来可怜极了。木屑与废铁在他的店门口的散落了一地,店里的陈设也七零八落。
店里其他的伙计看着奸邪老人的眼神已经变成了痴呆与崇拜,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恐惧夹杂。只有阿呆与阿傻没有受到影响,他们一脸紧张地快步地冲了上来,在奸邪老头的身上摸来摸去。
“喂喂,你们在干什么!我可不是丰胸翘臀的美女!”奸邪老人被摸得面红耳赤,**道。可阿呆阿傻并没有被这一幕吓倒,他们依旧用蒲扇般的巨手在那矮小的身体上摸来摸去。
“唔,太好了,老板没有受伤。”
狠狠一通摸完,他们才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异口同声道。
奸邪老人感动地微笑了起来,他的眼中仿佛有晶莹的泪花在闪烁。他哽咽着说道:“感觉挺爽,再摸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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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此刻正躲在一家简陋的小酒馆里,无力地趴伏在那木质粗糙的厚木桌上。
他的气色很糟糕,嘴尖还衔了血丝。
在那魁梧巨汉与摆脱奸邪老人纠缠的西山侯的联手下,还能成功地逃脱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至于他此刻所受的重伤,与他所获得的成就比起来,只是微不足道。
他冰冷的手握着一个巨大的酒杯。
酒被他偷偷摸摸地倒光了。
但见他的面上突然泛起了一阵潮红,喉口一甜,口中泛腥,却又是一口鲜血要吐出。他立刻低下了头,将嘴凑到那酒杯杯缘,作出饮酒状,却是一口浓血重重吐出。
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凯连擦去嘴角血迹的动作都做得小心翼翼。
“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闷酒呢!”
但就在凯谨慎地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一只手却突如其来地从背后拍上了他的肩膀,随之响起的还有一个豪迈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凯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露出了深深的苦笑与绝望。
虚弱颤抖的右手,缓缓地伸向了腰间的长剑。
“你在找这个吗?”
就在他的右手抓空之际,一柄外型古朴典雅的长剑被他身后那人重重地扔在了桌子上,震得他的酒杯也跳动颤动了起来。
叹了一口气,凯只能转过身去。
映入眼帘的那张面孔,是此时此刻的他最不希望看见的。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男子面容,约莫四五十岁的光景,拥有着漆黑的发色与瞳色。他在年轻时想必是罕见的美男子,年长之后也未失韵味与风度。他的身材纤长而肩膀宽阔,没有丝毫的保养,自被岁月雕琢出了飒爽的线条。
那中年男子的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凯已经可以预见那长剑出鞘,掠过自己咽喉的场景了。
他的眼中写上了绝望与自嘲——“我居然真的听信了师父的谗言,说什么‘陨落的帝星是我的火箭’,我连火箭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一门心思地帮助云殇那小子。现在看来,火箭应该就是砒霜白缎之类的吧。”
凯叹出了一口气,说道:“我还真蠢。”
然后他闭起了眼睛,嘴角带起一抹无所谓的笑,说着:“来吧。”
他开始等待剑刃划破轰隆时,溅射鲜血所带来的风声。
可迟迟都没有等来意象中的死亡。
再次睁开眼睛,那名中年男子已经从眼前消失了。
“搞毛啊!”
凯大声的喊叫声顿时惊动了酒馆里的其他酒客,引来了无数的咒骂。
这声喊叫连凯自己也弄不清究竟是出于被戏耍的懊恼,是出于偷生的庆幸,还是一种对自己无力与软弱的掩饰?!
重伤中的卷发男子拿起了被扔在桌上的长剑,便匆匆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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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白马王子真的在这里吗?”一名容貌清俏,留着俏丽短发的少女对着出现在视线里的这座城市,喃喃自语道。她将头探出了那辆装潢豪华,配置奢侈的马车帘幕,忧郁地说道。
“是的小姐。根据可靠线报,最近有一群人在诺坎普城假借我们佣兵团的名义,强行征收保护费。这种事,正是小姐的‘白马王子’每到一个城市必干的。”一名看起来瘦瘦高高的中年管家回答道。他坐在马夫的位置,穿着漆黑典雅的燕尾服,一丝不苟地驾驭着他身前的十六匹白马。
确实,这是一辆豪华奢侈到夸张的马车。
用十六匹血统纯正毛色纯洁的白马来拉到的巨大车厢内,只载了一人。
“哦厚厚厚厚厚厚,想用这种方式来令我讨厌你吗?还真是天真啊,我的白马王子。你越是这样,我就越痴迷你。哦,我的傲娇小宝贝~~”
看着少女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妄想中,中年管家无奈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看着吧,不论你是谁。我一定会逼你给小姐幸福的!”
中年管家之魂熊熊燃烧。
十六匹白马一齐拼命奔腾着,激扬起了风沙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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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喂喂,给力了哦,年三十的第三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