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遭受到第一波攻击开始到今日,已是第三天。
大贤者乔治?贝斯特再没有心情打理自己的仪容,连日来的战事令他的焦虑与烦躁达到了高点。他身穿着布满灰尘,甚至于有些破损的珍贵魔导袍,披散着满头的雪白华发,将手按在破损不堪的城墙上,凝视着教廷的军队结束了今天的最后一波攻势,缓缓退回军营。
教廷的军队虽然带有云梯却不架设,虽有破城锤,却不擂向城门。他们只是阵列于城下,以弓矢以及充满杀伤力的圣光,隔空轰击着墙头的敌人,同时默默地经受着守城军的猛烈回击。
这种诡异而奇怪的进攻方式在起初还令众人感到费解与可笑,但在轮番的几次攻势洗礼之后,天禧城的士兵们已然领悟到了这其中的可怕。
天禧城的城墙上在同一时间只能站立千人不到,在教廷无数的弓箭与圣光轰鸣下,城头上满满的守军不一会儿便会死伤殆尽。纵然有一批一批悍不畏死的志愿军,毅然决然地站上城墙,坚定地向嚣张的教廷军还以颜色,但到头来,还是一批一批地凄惨倒下。
没有几个人能从城墙上活着走下。
遍布着狭窄过道的,是一具具尸体以及密密麻麻的箭矢与碎坑——只有在夜晚降临之时,教廷才会偃旗息鼓。在同一片夜色里,守城的一方疲倦而紧张地将同伴的尸体一具具的搬下墙头,拿去安置处理。
有人曾提议不理会教廷的攻势,安安心心地躲在城内仍由他们撒野。可智商正常的人便会带着苦笑,将教廷军中的那些云梯与攻城锤指给提议的人看——那些可怕的攻城器具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但它们便仿佛是抵在天禧城背脊的寒刀,逼迫着守城一方在消耗战的道路上远走越远……
渐渐地,在天禧城的士兵之间,参与守城任务已经与英勇牺牲划上了等号。纵然再努力也逃离不了的死亡,使得他们无法鼓舞起足够的士气对城池之下的敌人进行猛烈的攻击。
守城成为了送死的代名词,士兵们的血液其实在踏上城墙的那一刻就停止了奔流。
教廷的士兵们惊喜地发现己方的损伤在每次攻城时都会有一定的减少,城墙上屹立着的那些敌军士兵仿佛在等待着被收割性命的稻草人一般,显得绝望而无助。
对于天禧城的守军而言,城墙上连续发生了三天的惨剧其实没有削减它们太多战力。只要再撑过明天,从英灵座出发的增援部队便会抵达这座城市,届时在三千余强援的帮助下,他们有自信能够扭转这一窘境。
可乔治心中的想法却与所有人的都不一样。
在最初的一天过去后,他便明白了对方统帅的意图。
那邪恶而卑鄙的企图令大贤者感到愤怒,那恶魔般缜密而可怕的思虑更让乔治忌惮万分。决心要粉碎敌人攻心计策的乔治,终于在接下来的战事中亲自上阵,与平凡的士兵们一齐屹立到了城墙之上。
天禧城内五星以上的所有人都被大贤者命令加入守城的战斗。
战争的天平稍有倾斜,但这轻微的斜角只是令双方的伤亡维持到了均衡的水准,还远远没有达到能让希望果实从托盘上掉落的程度。
今天的夕阳挂上天际,结束了一天疲惫战事的大贤者,孤独而彷徨地站在城头披着血色一般的光。
在昨天一早与他一同加入战事的五星以上强者,如今已死了一半,还有不少身受了缺胳膊少腿的重伤。平凡士兵在这种激烈紧张的战局中的生存状态并没有乐观哪怕一点,他们依旧是一批批地倒下死去,一批批地怀着赴死的心情赶赴城墙之上。
个人的力量在宏伟的战争中显得如此渺小。纵然以大贤者乔治传说级的力量,也无法独力在这庞大的沙盘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随着眼前这支教廷军出征的几名天罚骑士,与乔治在力量上也有不可弥补的差距。按理说以大贤者的力量,轻易掀起的超大规模魔纹法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抹杀数百条人命。
可事实上,乔治发现自己在战争中所能发挥的作用竟是出乎意料地有限——作为天禧城眼下的最高指挥官,他一出现在城头便立时成为了敌人攻击的目标。
密集暴射的箭雨以及时而轰击的圣光令乔治疲于应付应接不暇,即便他有时间与力量发动起禁咒级别的法术,敌方阵营中拥有着光明力量的牧师们也能以数百人的合力,将原本可以铺天盖地降下的飞火流星,削弱成几点只能令人感到灼热的火点。
大贤者乔治回味着自己在过去两天体会到的羸弱与无力,痛苦地闭起眼睛。
虽然是在教廷军队退去的和平时轮换到守城的职责,但同样沐浴着夕阳,默默地守在城墙上的几百名士兵,依旧各个面如死灰,毫无斗志可言——如果说在激战中进入城墙区域的士兵是被判处死刑的话,那么他们的处境便可以冠上死缓之名。
乔治缓缓环顾了四周——这是一片何等的狼藉!
被圣光轰击得一塌糊涂的城墙表面甚至暴露出藏在石料之下的魔纹刻路,无数根箭矢或立或躺地散落一地,面无表情的人来来往往地搬运着形容凄惨的尸体,这些尸体有一部分是被圣光炸得四分五裂,又有一部分是被如雨落下的箭矢插成了刺猬。
弥漫于军中的绝望气氛影响着乔治的心境。从未感受到自己是如此无能而不完美的大贤者反而冷静了下来,苦笑着理了理自己有些破损了的魔导袍,将目光投向了天际。
相比起城墙之上的人间地狱,天禧城外的那片天空被昏昏欲睡的夕阳以及火烧云染得格外绚美而梦幻。
老人竟然情不自禁地陷入了年轻时的回忆之中……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乔治?贝斯特,被誉为特拉福德五十年来最具有天赋的年轻魔导师,正享受着他人生中最春风得意的一段时光。
每一个白天与黑夜,他享受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崇拜与嫉妒的目光,他享受着在无数次的测试与实战中获得的嘉奖与辉煌成绩,他享受着在所有方面成为最佳时的满足感……
他是如此倾心于完美的感觉,他相信没有哪怕一件事,是他不能做到最好的。
直到那一天……
“乔治大哥,兰佩里的游戏房最近出现了一个超有趣但很难的游戏!你想试试吗?”一名同学有一天突然对乔治这么说道。
如同乔治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所熟悉的那般,他欣然地表示愿意尝试——他不会放过展示自己完美才华的任何机会,他坚信自己能在所有方面做到最好!
那名学生带乔治去玩的地方是当时在兰佩里1号区刚刚开张,生意最红火的一家游戏房。
以水晶为记忆核心,用简单而可操控的固化魔纹作为图像投影方式以及游戏操纵方式,只有懂得驾驭魔力与魔纹的人,才能完美地通过对魔纹的控制来进行这种游戏。
那学生推荐给乔治的一款游戏是当时极其火爆的“美女脱衣”。一个诱惑而火爆的美女形象通过魔纹的作用,浮现在进行游戏者的面前。
玩家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用给定的魔纹创造出有效的组合——在魔纹的召唤以及魔力的控制上的要求全被简化,这个游戏唯一要求的便是在魔纹组合上的创造力。
一旦游戏给出的魔纹被玩家成功完美地排列,这些魔纹就会产生作用,将那美女身上的某件衣服烧成灰烬。
乔治自信满满地开始了游戏。初级的几个魔纹序列他轻而易举地便排列了出来,投映出来的美女形象在火焰的特效中,失去了一件一件裹住胴体的衣裳……
可这个游戏并非是单纯的休闲娱乐项目。等到美女脱得只剩下一套令人血脉贲张的三点式时,自以为对魔纹学掌握得完美无缺的乔治陷入了苦思冥想。
在乔治的周围聚拢了一大群被衣着暴露的美女图像吸引过来的色狼,他们充满了期待的眼神令乔治感到更大的压力。
而就在乔治无法获得正解这时,周围的一个色狼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嘛,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想半天!”
由于受到了罕见的轻蔑,乔治心中因解题受阻而生出的怒火与暴躁顿时失去了控制。他语气不善地朝着讲话的那个瘦小干瘪老头道:“你说这简单,那换你来试试啊!”
干瘪的老头露出了一丝迟疑神色。
年轻的乔治挂起了刻薄而讥讽的笑容,正要再冷嘲热讽一番,却不料那干瘪老人干脆地走上前了一步,双手在那几十个魔纹上点点挪挪,竟然在几秒钟间便破解了排列的秘密!
象征着成功的火焰在美女身上燃起,虚构的她发出一声娇喘,胸前的一对玉兔已脱跳而出,可还没等众人一饱眼福,她已用玉臂环绕在胸前,挡住了大好的风景。
“还有一关啊!”周围传来的声音充满了失望。除去胸罩的关卡已是难到如此程度,那最后的一关想必更是非人类所能解答的了。
事实也正如他们所预料的。数百个魔纹在乔治与干瘦老头的面前浮现出踪影,这最后一关竟是比之前的那一关还要难上数倍!
乔治的额头滴落了冷汗,他无法容忍自己完美的学识居然败倒在这小小的一台游戏机之前,更无法容忍那名干瘦的老头在自己最擅长的学科上击溃自己!他要用最后一关的成功解答来挽回颜面!
他的瞳孔飞快地放大与收缩,脑海里纷乱着无数的数据与可能性。
终于,他兴奋地连呼吸都紊乱了起来。他在拼命的思索之后终于获得了一个可能的答案!但还没等他动手,面前的魔纹便已在一只干瘦的手的牵引下挪动移位了起来。
只是短短的十几秒钟,之前正浮现在乔治脑海里的魔纹排列便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名干瘦老人竟是与他想到了同样的解决方案,而他的耗时比乔治更少!
所有人都将充满了渴望与期待的目光集中在了那个由魔纹投影出的虚构美女的身上。看着她在小裤裤被火焰烧掉之后,又该以如何的姿势来遮掩——或者说是干脆大大方方地让众人一览无垠春光……
“贝斯特大人!贝斯特大人!”
怔怔地站立在城墙上的大贤者,突然被周围一人的叫唤声从对记忆中拉回了现实。他转过头去,看见了副官焦急的脸。
“参谋们有事找您!请您快点跟我过来!”
说着,副官转身便走,乔治快步地跟了上去。
“他们找我有事,关于什么的?”大贤者在身后问道。
“有关于反击!”
副官的声音里充满了灼热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