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佩里离开赶赴前线天禧城的这支增援队伍,一离开了欢送人群的视线便加快了行进速度。马蹄声如雷轰鸣,身穿火红色军服的他们犹如奔腾的火焰,从特拉福德的中心腹地,烧向西陲疆界,势要将光明的浩海熊熊燃尽。
从兰佩里至天禧城,数百里之遥的路途,饶是以这支部队的精锐也无法在一夜之间跨越。当天傍晚时,他们在野外驻扎歇息。
几名主要的领导者在阿历克斯的营帐内进行了短暂的会议。
“我们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如何?”虽然身处临时营帐,阿历克斯依旧坐在他从特拉福德第一魔武学院办公室特意带出的舒适皮椅上,向坐在他身边的人问道。
“按今天的行军速度,我们将在明天下午看见厄普诺的城墙,之后再经过三天的行军,预计便能到达天禧城境内。”
“哈哈哈,这就是小国的好处啊,我真是迫不及待了!我定要杀教廷的走狗们一个酣畅淋漓啊!”一名身材魁梧健壮的壮汉大笑着说道。
他的名字是尼洛?齐里斯基,身为野陆战斗学院的军事系主任,在行军打仗方面拥有丰富的理论与实践知识。尼洛早已对平静的学院生活与无休止的纸上谈兵感到厌倦,如今遭逢战事,他的兴奋激动倒是比不安要强烈许多。
魁梧如牛的军事系主任在会议军帐里显得如此鹤立鸡群,在常人中属于身材高大的阿历克斯在他面前也要矮上一头。
特拉福德的诸校虽大多挂有魔武学院之名,但开设武科实是为了迎合生源市场而出的不得已之策略,真正的优等生尽皆从事于魔法研究,毕竟——创办学院之国的老特拉福德,可是这片大陆上有史以来最强的魔导师之一。
野陆战斗学院作为唯一独设武科的学院,能够跻身特拉福德最顶尖的五所学院之列堪称奇迹。如今在座之人,也只有尼洛出身武科,其余几人都常年浸淫于魔纹古书之间,疏于身体的锻炼。
“莽夫。”一名神色清冷的女子伸手抬动眼镜,在口里低声讽刺道。
尼洛只是拿眼睛的余光轻蔑地在那女子脸上扫过,没去搭理她。
这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已是轻熟的风景。脸袋漂亮,身材匀称而火辣,再加上小巧鼻梁上夹着的眼镜,显得诱惑而又疏远。以如此年纪便担任起斯坦福德魔武学院的魔导副校长,女子所拥有的可远远不只是外表。
“真希,少说几句吧。”坐于轻熟女子身旁的干瘪老人拍了拍名为真希的副校长的肩膀,以示意后者按捺住私人情绪。
“老色鬼,别用手碰我!”哪料真希一把甩开身旁老人的手,并抓住他那只正偷偷摸摸伸向自己屁股的另一只手,怒视道。
“嘿嘿,现在的女孩子还真是火爆啊,我喜欢。”干瘦老人搓着手呵呵笑道。
阿历克斯耷拉着眼皮,无力地看着第一次军事会议在只进行了两句正经对话后,就陷入了不可收拾的混乱……
“这种部队,真的能打仗吗?”
老人打了一个哈欠,打算用优质的睡眠来逃避这个可怕而现实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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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阿历克斯为自己这支虽然精锐,但极度缺乏磨合的队伍感到担忧之时,在天禧城内检阅着部队的大贤者乔治?贝斯特正为眼前的志愿军感到欣慰与宽心。
身穿火红色军装的学生与老师们正在夕阳之下排出了整齐的队列,接受着乔治的检阅。作为眼下的前线总指挥官,乔治十分期待着眼前的这支部队能为自己争取到应有的荣光。
“这是一支为数一百人的快速机动部队,全是从各个学院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强者,我们为他们每个人都配备了强壮而优质的陆行鸟坐骑。他们能够在任何时候出现在战场上的任何角落,可以胜任您布置的任何任务。”跟在乔治身后的副官充满自豪地向上司展示着自己的工作成果。
“非常好。”乔治没有想到只是过了短短的一个下午,便能如愿地获得一支高机动性的精锐部队,但他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那另外一支机动部队呢?我上午时的要求可两倍于此。”
“太简单了!”副官充满自信地说道,而后他朝着面前正严肃列队的一百人比划了一个手势,但见前半部分人整齐划一地向前迈动了一步,而后半部分的人后退。
一百人的方阵立时泾渭分明,化为了两个五十人的队列。
乔治呆呆地望着身旁副官犹自带着自得神色的脸庞,半天说不出话来。
“坑爹啊……”大贤者叹气一声,正要发作起来,却不料一名侦察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打断了乔治即将喷发的怒火。
“贤者大人,城前发生敌情!有一支教廷军队离开营地,朝着城里来了!”
乔治微微地弯曲起嘴角,拍了拍身旁副官的肩膀,笑道:“居然这么快就有你们表现立功的机会了,等着我的命令吧。”而后,他理了理头发,魔纹飞舞缠绕着他。
光芒一闪,大贤者乔治便离开了这里,出现在天禧城的城墙之上。
周围的人看见骤然出现的大贤者,都恭敬地行起礼来,乔治一丝不苟地回礼之后,将手按在墙头之上,举目朝着城下远眺。
一队身穿着纯白军服的教廷士兵,正在一名身穿典雅铠甲的金发男子的带领下,骑着健壮有力的陆行鸟,朝城门的方向狂奔而来!
“他们是来投降的吗?”城头上一名守城的学生无知地问道。
城头上没有一个人说话,而是齐刷刷地转头去看方才问话的人……
“我错了。”那名学生自觉地羞红了脸,低头下去,“可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面对这个问题,众人也只能面面相觑,无法得出一个准确而合理的答案。
“静观其变吧。”
乔治轻声地说道,平伏了城头上众人的不安。
在城墙上众人的注目下,那一队教廷人马驾着陆行鸟越奔越近,竟是毫无减速之意!
顷刻间,他们已驾鸟奔进了城墙上守军的攻击范围,但众人都静观其变,没有丝毫动作。眼看着,他们已经驾鸟奔至了紧紧关上的城门前,若不减速,按势便要撞个四分五裂人仰鸟翻!但他们非但没有勒紧缰绳,反而从怀中掏出了黑布,在陆行鸟的眼睛上圈圈蒙起。
有人已经猜到了他们接下来的举动,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砰砰砰砰,十余声陆续响起的闷响,令人心中腾起丝丝的恐惧与凉意!
众人急忙探身出了城头,将目光往底下投去。
十余具陆行鸟的尸体,血肉横飞地躺在城门之前,暴溅起来的鲜血犹如嚣张的嘲笑,以及挑衅的涂鸦,在紧紧闭上的城门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在千钧一发之际跳离了陆行鸟的教廷士兵,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来。他们站在敌人的城门前,竟勾肩搭背地发出了声声狂笑。
如山崩海啸般涌起的欢呼声从远处的教廷军营边涌动着传来,整片白色的海洋都被发生在城门的这一幕刺激得热血沸腾,战意昂扬!
这还不是羞辱挑衅的全部。
那些弃鸟撞城门的教廷士兵纷纷从腰间抽出剑来,使劲全力,猛地朝着坚若磐石的城门砍去!无数声刀剑劈砍城门发出的声音,在天禧城的守军听来是如此刺耳!
锵地一声,其中一名教廷士兵手中的刀剑在几次拼尽全力的怒砍下折为了两截!但他没有不知所措,反而将半截长刀猛地插入城门前的土里,刀柄犹自晃动不休。
为首的金发男子的力量强得惊人。每次将刀剑砍在城门上,都会惹得城门颤动,仿佛是在被巨大的攻城锤撞击一般!
乔治直到此刻才真正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氛围。一往无前地在城门上撞得脑浆飞溅的陆行鸟,疯狂地蚍蜉撼树般砍击着城门的士兵,远方群情涌动,发出呼啸如潮的教廷大军……这个世界在大贤者的眼中顿时变得如此不同,令他的心脏跳动得如此之快。他不用去照镜子便知道自己的脸色定是已泛动着浓重的潮红。
就在大贤者怔怔出神之时,那名带队而来的金发男子已反手猛地将他的兵器插入了天禧城厚重坚实的巨大城门。本身已千锤百炼的长刀,在男子强悍的力量下,居然在精钢浇筑且有魔纹加持的城门上没入了深深的半截!
“三天之后,我再来取!”
男子站在城墙之下,发出了猖狂的叫喊。他带着那些专为挑衅而来的教廷士兵们,毫无戒备地飒爽转身,一齐大笑着徒步往教廷的阵营走回去。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正在离开的背影,乔治才回过神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却见自己周围已是围满了期待着自己发号施令的人。
“立刻打开城门,快速机动部队立刻出发!”大贤者沉声道,“这些蔑视天禧城的家伙,必须得到惩戒!战争现在就正式开始了!”
“是!”
仅仅数分钟之后,天禧城已被陆行鸟的血惹得肮脏而熏丑的城门缓缓打开,一支百人组成的陆行鸟骑兵队犹如狂风般地席卷而出!
鸟啼声狂乱,他们犹如嗜血的旋风般朝正步行远离的十余名教廷士兵追去!
已走到一半路途的阿慎回首望了一眼,看到正死命追来的特拉福德骑兵,露出了轻蔑而嘲讽的笑容——“这帮白痴,从来就没有打过仗吗?”
还不用等阿慎有所行动,一队骑着纯白陆行鸟,并身穿着纯白镶金铠甲的教廷士兵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教廷的阵容中猛地脱离奔出!
“对方才那么一点人!轰烂他们!”
“爆他们菊花!”
“让他们知道特拉福德的厉害!”
远方天禧城头上,守城军的将领与士兵们士气高涨地吼叫着。
身穿纯白镶金铠甲脱离阵列出来迎接阿慎等人的骑士,只有寥寥五人,纵然与阿慎等十余人汇合,也不过双十之数。在特拉福德一方的将士来看,这可真是有史以来最磕碜的接应部队了。
但那身纯白镶金的华丽铠甲映入大贤者眼帘时,却仿佛雷霆轰鸣般将他震慑住。乔治立时便明白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他弹指转动起魔纹,向着正急速冲刺的己方快速机动部队发出了紧急的命令——“作战取消,立刻回城!”
与眼前的目标只有数十米之遥的百名骑士为这不合时宜的命令感到极端的困惑与愤怒。他们无法容忍自己成为懦夫的这一幕,成为这场战争巨制的可笑开场!
只有少数的骑士缓缓地勒下了狂奔的陆行鸟,但更多的人却红着眼,加快了冲刺的速度,势以自己的鲜血与勇气,来迎接着这场战争中双方第一次交锋的伟大胜利!
驾鸟踌躇于原地的少数骑士顿时陷入了迷惘,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犹如离弦之箭般朝着他们身前十余名教廷士兵掠去,而几点零星的白色也正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飞速地在他们眼中放大!
特拉福德的一名骑士已驾着狂奔的陆行鸟,首先来到了方才挑衅他们的教廷士兵的背后上方!他嘴边掀起了兴奋而光荣的笑容,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刀,便欲掀起这被载入史册的第一片血雨!
阿慎感受到了身后的威胁,他回过头去,冲着正要朝自己挥落寒芒的男孩,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砰地一声。伴随着飞溅的血色与暴走的圣光,首先杀到的特拉福德骑士犹如炮弹般被重重地从陆行鸟的身上轰飞出去!在狂暴的圣光轰击下,他浑身血肉模糊,立时暴毙!
这名还未成年的在校少年,如愿以偿地拉开了这场战争的序幕——只是角色分配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完美……
还没等其余的骑士为同伴的遭遇感到悲伤,五道白色的闪电已猛地冲入了他们的阵中!
血光横飞,断肢漫天,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只是短短的几息间,还没等教廷的士兵流出一滴鲜血,没有听从乔治命令执意追击的数十名骑兵,已然全数变为尸体!
天禧城的城头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原本正犹豫于自己去向的几名骑士眼看着那五名在瞬间屠杀尽自己同伴的白色骑士裹挟着丝毫不落的气势与速度,朝着自己奔腾杀来!
恐惧得毫无斗志的特拉福德骑士们忙不迭地掉转陆行鸟,朝着天禧城的方向死命地逃去!但从静止起步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出死神的魔掌。
残酷的圣光伴随着刀光生起,还没逃出几步的骑士们静静地停止了移动。
连带着他们身下的陆行鸟,天禧城内最优秀的学生们就此被通通斩为了血淋淋的两段。
血腥至极的场景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盘旋于天禧城上方的是恐惧之云,而充斥在教廷军营的空气中,却是洋溢着兴奋与自豪的胜利之情!
“为了光明!”
涌动如海的欢呼海啸从白色的海洋里爆发出来。
面对着敌人的欢呼声,天禧城只能用无言而木然的死寂来回应。
大贤者乔治?贝斯特,面如死灰。
历史已将他此刻狼狈而失望的神情,用浓墨无情地描写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