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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初为人母

(二十一)初为人母

意识渐渐清楚,仿佛从绵软虚浮的云间跳下,踏上坚实稳妥的土地,我侧脸望着他,虚弱地唤着:“阿谅。”

陈友谅愣了片刻,我才发现他眸子里明媚的春晖都化作飘着落红的酥软流水,他将手覆在我的额头,似喜似悲地应着我:“阿棠,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勉强微笑,身子酸软的像是他人的皮囊,周围静谧的空间却令我蓦然觉得惶恐不安,我焦急道:“宝宝呢?”

陈友谅帮我把额边的乱发捋好,动作轻柔地好似我是个那个新出生的婴孩:“宝宝好好的,是个男孩,却长得和你一样漂亮。别想孩子了,你要是累了,就多睡一会。”

“我不睡,”我固执地摇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揪着他的袖口,“我好像已经睡得太久,让我看看宝宝吧,他应该在母亲的臂弯里度过新生的。”

陈友谅踟蹰片刻,扭头遥遥望向门口,吩咐道:“鸢儿,叫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我目光殷殷地眺望着门口,不一会,我听到轻缓的脚步声,一个白净和善的妇人裹着一个小人儿走向床边,跪下。

陈友谅将我轻轻扶起,靠在他的肩头,我睁大眼睛张望着,心跳蓦然加速。

这就是我的孩子,他闭着眸子睡着,小嘴还呷呷的响,仿佛梦到什么极甜蜜幸福的事。都说刚生下来的孩子是丑乎乎皱巴巴的一团肉,在我眼里,他的面庞却比天上的星月都明亮可人。

我傻笑着,伸出手想触摸他柔嫩的脸颊,却又忧心扰了他的好梦,于是手就顿在半空中。眼泪却不听话了,滴滴滚落,我幸福得几乎忘记了呼吸,抬起双眸欣喜地注视着陈友谅。

陈友谅低头吻了吻我的沾染露水的睫毛,轻声道:“宝宝看够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我的身子仿佛化作了绵软的柳条,贪恋地依偎着他的臂弯,抓住他胸前的薄衫道:“不够,怎么都不够。”

“听话,你想要宝宝有个身子孱弱的母亲吗?”陈友谅似是温柔似是威严地注目于我,看得我的心也软了。

是啊,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怎样得虚弱不堪,至少喂奶怕是不行了。这可不成,我一定要亲自抚养我的孩子。

我将脸颊贴上他微微发热的胸膛,眸子却始终锁在宝宝身上:“好,我休息,我一定好好休息。”

我说着打量起奶娘,她看起来娟秀洁净,倒是让人挺放心,我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的话,奴婢温娘。”那妇人垂下眸子低声回答。

我点点头:“倒是挺温良恭顺,我身子不好,这些日子宝宝就多靠你了。你是宝宝的奶娘,我希望你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他,爱护他,我会记住你这份情的,我想宝宝也会!”

“王妃放心,”温娘小心翼翼地托着孩子,目光也多了几分慈爱,“奴婢会好好照顾世子,还请王妃务必养好身子。”

我抬了抬手臂,还想抱抱他,却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于是作罢,有些遗憾的望着他:“宝宝对不起,娘不能亲自照顾你。等娘身子好些了,再不让你离开娘半步。”

陈友谅紧紧拥着我,明眸中也含了朦胧的雾色,他哑声对温娘道:“先抱孩子下去吧。”

温娘将臻首深垂,低声唱了一声“喏”,便恭谨的退出。

我恋恋不舍地盯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心底某块肉像被人生生剜下来似的,没来由的疼。

我还想探出身子再看一眼,陈友谅却俯身吹熄了灯烛,他将我放好,沉默地躺在我身边。

我揽上他的手臂,有些怨怪地舐咬着他的寝衣:“咱们的孩子这么好,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

陈友谅侧过脸吻吻我的脸颊,终于开口:“你可知道你昏迷了多久?”

我茫然的摇头,昏迷吗?这不重要,反正我已经醒过来了,反正我的孩子健健康康的,这样就足够了。

“整整十四天,”陈友谅深深呼吸,嗓音也在颤抖,“这孩子差点要了你的命。”

十四天……

我脑袋嗡嗡地,下意识地触摸他的脸颊,这才发现原本光洁的下巴上也长满了胡渣子,我有些心疼的缩进他怀里:“对不起,这十四天我好吃好睡,害你担惊受怕,还要独自一人照看宝宝。”

“你这……”陈友谅揽得我更紧,叹息道,“傻丫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太想要这个孩子,也太需要这个孩子,以至于忽视了他给你带来的危险。我居然让你去选择冒险,这种决定是否很愚蠢?因为我突然发现比起这个孩子,我更离不开你。从我十三岁起,就不曾在身心上依赖过任何一个人,本以为要就此孤独一生,结果上天给了我这个奢侈的机会。我不知道这种奢侈是对是错,我是一把剑,我有自私锋芒和狠毒的一面,我怕伤了你,也怕伤了我自己。事实是我的确伤了你,更差点失去你。我突然有些憎恨这个孩子,只因他是我自私的最好证明。”

我沉默,在心底低低叹息,他终于还是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私心,但这样也好,至少在这一刻,他完全地向我打开了自己。原本还有些怨忿和嗔怪,如今却都化为乌有。

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吐不出什么合适的劝慰,我深吸一口气,抱住他的肩头一字一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孤独,也没有绝对的锋利。如果你是一把剑,就让我做你的剑鞘吧。”

陈友谅似是颇有触动,通身一颤,半晌没有说话,之后无声无息地将罗衾覆好,柔声道:“睡吧,都过去了。”

我是真的疲惫极了,便闭上双眸环着他不再说话,想着宝宝那瘦瘦小小的可爱样子,不觉甜甜浅笑,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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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友谅给孩子取名“善”,古语说“善人国之主也”,有人说这是意图昭昭,陈友谅却笑谈:“我这一生杀戮太多,是个大恶的罪人,然而活在乱世却必当如此;善儿不同,善者德之建也,他将是治世之人。”

自宁凝流产以后,他日夜伴在我身侧,难免怠误了战事。西面朱元璋部与天完军纷争不断,东面元军又牵制着陈友谅的部分兵马,而赵普胜却出人意料的恃功跋扈起来,这令陈友谅不得不忧心。最关键的是,徐寿辉听说赵普胜攻下龙兴后,竟说“龙兴乃之兴龙地也”,甚至提出要迁都龙兴。只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趁机拉拢赵普胜,据龙兴而分天下。

情势变得异常严峻,陈友谅不得不抛下产后虚脱的我,迅速前往江州大营部署一切。

好男儿志在四方,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但也有人说是因为赵普胜这几个月功高盖主,隐隐有后来居上之势,陈友谅才会如此。但我始终不信,我不信赵普胜会是这样的人。

离别的那个晚上,也是徐寿辉提出要迁都龙兴的那一天,陈友谅拥着我的肩头坐卧,一双幽深的重瞳却飘往远方。

我注视着他,发现他的眼中血丝如织,目光却凝重而阴诡,犹如一把寒光出鞘的宝剑。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悟:他的温情只是某个时刻属于某个人的奢侈,在他心底却潜伏着一种叫做猜忌的猛兽,一如古往今来众多剑指天下的帝王。

这种发现令我忧怖、彷徨、甚至心慌意乱,直觉告诉我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正漫无目的地从他紧锁的浓眉中肆溢而出。

我忍不住抚上他的蹙眉,想替他展平那份碍眼的忧愁和隐怒,他却反握住我的手,盯着我良久,才叹气道:“阿棠,对不起,我必须去江州。”

我知道他会走,但他亲口说出来的那一刻,依旧觉得胸口发闷。毕竟,孩子还未足月,而我也在病中。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他离开,一刻也不想。

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渴望家,渴望温暖和陪伴的女人。战争就代表着艰辛、孤独、无止无尽的担忧,以及所有阴晦的一切,而这些都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爱的人是王侯将相,而非普通百姓。

我抿着丹唇,想努力说出两句鼓励的话,却什么也吐不出。

陈友谅深深注目于我,那眼神里欲说还休的绵绵情意令我禁不住侧首,眼泪却在不经意间潸然滑落。

他担忧地扯扯我的衣裳,我连忙拿袖子拭去泪水,回头对他嫣然而笑:“早些回来,我希望善儿第一个会说的字是‘爹’。”

陈友谅坚毅优美的脸颊微微颤动,伸手抚上我的双颊,目光深沉,掌心却温湿。

噢,那湿润的竟是我的泪。

我错愕的看向他,什么时候起,我已泪流满面?

这多余而恼人的泪水,再一次将我渺小的懦弱和怨怪表露无遗。

陈友谅将我紧紧按在胸前,声音是无奈和悲凉:“嫁给我这样的人,就势必难享琴瑟在御的幸福。但我不能停,你知道吗?多少人在我身后虎视眈眈,我根本没有退路,也没有人允许我有退路。一旦我停下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你希望我做曹孟德,还是楚霸王?”

楚霸王,与虞姬相拥而死,我怎能让他做楚霸王!

我霍然抬起头,目光坚毅而勇敢,一字一句道:“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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