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玉面微愣,眼眸却沉静如水,他淡淡道:“人间绝色。”
“卿怜,”徐寿辉含笑冲场中的舞女招手,“到朕这里来。”
那名唤卿怜的女子颔首低眉,仪态万方的移步到徐寿辉身侧,徐寿辉笑问道:“汉王如此喜欢你,朕将你许配给他如何?”
卿怜面泛飞霞,垂首扭捏着不说话,一副小女儿情态,更显其妩媚娇柔之姿。
我脑袋嗡嗡作响,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身下的檀木椅子,无助地看向陈友谅。
陈友谅面色铁青,方要开口,却听徐寿辉道:“汉王,莫要以为卿怜是寻常舞姬,她原姓沈,父辈曾官至尚书,又是朕的义女,自幼养在身边,诗书礼仪样样精俱,配你也绰绰有余。”
我极力忍住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扭痛,心痛之意却难以抑制。
陈友谅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皇上,本王有王妃足矣!”
“王妃虽好,到底出身不明,又膝下无子,堂堂天完摄政王,怎能耽溺于一人?”徐寿辉步步紧逼。
众人的红红绿绿的衣衫在琉璃玉纱灯的光芒下绚丽至耀眼,云纹青炉里的熏香腻腻的缠绕在鼻间,恶心的气涌瞬间直窜头顶,我再也忍不住俯身“哇”地一声吐出来。
“王妃,王妃!”鸢儿连忙跪下,轻拍着我不住颤抖的背脊,原本其乐融融的宴席顷刻间乱作一团。
“叫大夫!快叫大夫!”不知谁在高声怒喊。
早不该,晚不该,偏偏这个时候吐出来,这让宴中的群臣怎么想?
我呕吐着,连带着泪水一齐迸出眼眶,心中委屈的滋味更甚。
恍惚中,有人将我横抱起来,眼前人影攒动,珠帘飘朔。
我知道那是陈友谅,口中不住咳嗽着,低声道:“别抱着我,脏。”
“傻丫头,”陈友谅无所顾忌地送我至内室,将我放在贵妃榻上,担忧道,“还很难受吗?”
我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推着他摇头道:“快出去,外面一应宾客都在等着,非要他们看笑话吗?”
陈友谅牢牢牵住我的手,面含薄怒:“让他们等着!”
这时大夫已匆匆赶过来,搭了我的手细细诊味,那眉头一耸一耸的,瞧得人心慌。
良久,陈友谅耐不住道:“到底怎样了?”
大夫面含喜色,俯身跪地道:“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我呆愣愣地靠着床榻,那滋味就像是被人按进水中,又终于仰起头吸进几口新鲜空气一样。
陈友谅入鬓的剑眉扬的更高,他恍惚片刻,喜不自禁道:“你说的是真的?”
“小人行医数十年,不会有错。王妃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那大夫恭谨道。
三个月……
我脸色煞白,心底不禁犯怵,三个月,这孩子可能是陈友谅的,也可能是那个人的……
陈友谅嘴角抽动,眼光阴翳如雨前的密云,这时徐寿辉、赵普胜等已挑帘进来,恰巧听到这一句,皆是一愣。
赵普胜率先反应过来,他欢喜道:“恭喜王爷将添麟儿!”
徐寿辉面上阴晴不定,转而含了恰到好处的笑容:“汉王当真有福气。”
陈友谅目光温存,拍拍我的手背算是安抚,转身向徐寿辉等人,意味深长道:“托皇上吉言。”
“如此三喜临门,可见今日是个好日子,朕真想为你再添一喜。”徐寿辉的目光乍暖还寒,字字似冰锥般刺进我的心窝。
我抿着丹唇不想言语,腹中却绞痛不止。徐寿辉如此步步紧逼硬要把沈卿怜送到陈友谅的床榻,无非是想在陈友谅的身边安插眼线,以此牵制陈友谅。
“皇上的盛意本王心领了,俗话说事不过三,今有三喜临门已经是福极,”陈友谅目光炙烈地盯着徐寿辉,嘴角却笑纹漾起,“阿棠困倦,还请诸位先回席间,本王稍后便去。”
徐寿辉也不做勉强,只瞥了我一眼,率着众人离开。
眼看着他们离开,我身体愈发颤抖,湿腻的液体顺着腿根一点点流出,我望着陈友谅,紧张的快要哭出来。但他的面色却沉静如水,至少在我面前,他是如此。
大夫留在殿中,为我诊脉后,在帘外与陈友谅细语,我紧紧攥住榻上的云锦,呼吸都似被人扼住。
忍了片刻,我冲他们喊道:“谅,不要避着我,有什么就直说吧。”
陈友谅叹口气,掀起帘帷走进来握住我的手,肃容道:“阿棠,你愿意要这个孩子,对不对?”
我背上衣襟都被冷汗沁湿,心痛随着腹痛一起绞着我本就敏感的神经,我深吸一口气道:“孩子会保不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