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简若言睁开眼就觉得周围安静异常,以往这个时候,都会听到从院子里传出凌洛伧练剑的“呵呵”声。她觉得不对劲,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下来,屋里屋外找了一通,果然不见了那丫头的踪迹。
想着这个时间点,她若是已经上山去了,似乎早了些,本来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是却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随意往角落瞥了一眼,竟发现那柄静静躺着的无尘剑,她当下愕然。
这姑娘,居然不带剑就去找那个萧然了吗?究竟是无心应战,还是那么早就认输了呢!
越想越来气,她提了剑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天还没有亮透,显得有些阴沉,原本就是四月乍暖还寒的时候,这样一来就愈发觉得冰冷了些。
凌洛伧徒手立在山头,不由自主提了提衣襟,和站在不远处的那袭墨绿色四目相对。
萧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确实没有可以藏剑的地方,便挑了下眉毛,“别告诉我,你不打算跟我比试,还是,没开始你就怕了?”
凌洛伧勾起嘴角,却并不急着开口,依旧静静地望着那双逐渐有些沉不住气的双眸。
果然,萧然紧了紧握剑的手上前一步,语气不免有些高亢,“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只是,突然觉得,欠莫过的太多了,那柄剑,我根本不配举起。”
从昨天回到家,凌洛伧就一直不愿意去触碰无尘剑,那时候,她内心原本还没有那么明显的负罪感突然膨胀起来,总觉得越接近它,就越觉得自己令人厌恶不堪,于是才做了这个决定,若是萧然执意要和自己来个了断,那么也不做任何推脱了,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眼底的笑意好像要溢出来似地,再次轻启粉唇,“这不会影响我和你之间的约定。”
没想到这句话,却叫萧然听得莫名的恼怒起来,索性把心一横,拔剑上前,“凌洛伧,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让着你,你果然还是那么自以为是,死有余辜!”
果然,自己还是太过心软,这样的一个女人,凭什么值得莫过为她付出那么多,又凭什么能拥有兰心这么好的姐姐!
说时迟那时快,她挥起一剑,猛的劈过去,却被这个看似波澜不惊的女子灵巧的躲开了去,她鄙视的扬起嘴角,“我没想到你还会挣扎。”
凌洛伧不说话,安静的站在那里,好像又出神一般,看不清情绪。
萧然冷哼一声,又迅速出剑,发现她居然躲闪的不慌不忙,心下虽是震惊,却依旧不服输的加快了手上的节奏。两个女子在这一块光秃的山头英姿飒爽得酣战,若不是这里地处荒芜,早就应该为了好一群观战的群众才是。
很快,两个人都有些体力不支,纷纷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凌洛伧。”萧然抚着起伏着胸口,斜眼看着那个猫腰精疲力竭的女子,“没想到,你的功夫进步的那么快,难怪师父一直想要将你纳为己用,哼,不过,在我看来,粪土永远糊不上墙!”
还没待凌洛伧反应过来,便见那柄剑斜着劈了过来,她刚想往左边躲闪,萧然的左手却不知为何向上一扬,她只闻见一股怪异的香味,接着双脚竟然不听使唤般动弹不得,瞪大双眼,眼看着剑梢离自己越来越近,突然失了求生的意志,索性闭上了眼,顺应天命。
然而,除了眼前好似闪过一个阴影以外,别的却什么都没发生。凌洛伧睁开眼,立刻惊呆了,望着面前横生出来的那一袭兀自倒下的素色,她差点忘记该如何呼吸。
“简姐姐!”她尖着嗓音,无法掩饰的颤抖在空气中徘徊,就连萧然也僵着举剑的手,惊愕的看着面前的情景。
汩汩的鲜血从简若言的左胸口喷涌而出,她皱着眉倒在地上,艰难的呼吸着,想要说些什么安慰面前这个顿时魂不附体的女子,却迟迟发不出声。
空气中方才那股诡异的香气突然消失,凌洛伧挪动着瞬间能行动自如的双腿,一把将简若言抱起靠在自己胸前,顿时泪如雨下,“简姐姐,为什么那么傻啊,为什么要替我受这一剑,我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啊!”
简若言好似突然顺了一口气,“噗”得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后,轻轻扯了扯凌洛伧的衣袖,示意她去看自己手边的无尘剑,“我把它,把它,带过,来了。伧,伧儿…别那么消极,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好起…来的。”
萧然站在一边,半晌才好似回过神来,皱着眉,看着这个被自己一剑刺中的女人。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凌洛伧那么好,为什么会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气血上涌,颤抖着右手,竟然鬼使神差又向凌洛伧刺去。
简若言刚想说什么,眼角瞥见那柄愈来愈近的长剑,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将凌洛伧推开,挺起胸膛,只听“扑哧”一声,又是皮肉刺裂的声响。
被推倒在一边的凌洛伧支撑着身子,眼看着简若言又生生替自己受了一剑,心口仿佛被千刀万剐般,差点背过气去。
“你疯了吗!”萧然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个倒在血泊中的女子,叱问道。
凌洛伧惊恐的双眸瞬间变成血红色,脸上青筋暴起,狰狞着怒不可遏的面容,抓起地上的无尘剑想也没想便向萧然刺去。
这一剑来的太过突然,她都没来得及躲闪,只觉得小腹被贯穿的疼痛即刻蔓延到全身,血液好似凝固般,原本的怒目圆瞪成了无力的抽搐,她投射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凌洛伧那张愤怒到极致的面庞渐渐从自己眼前消失,身子慢慢向后倒了下去。
似乎还不解气,凌洛伧跨前一步,对着她的胸口又是第二剑,第三剑…直到血泊中的那个女子痉挛着的身体渐渐不再颤动,她才回过神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望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发呆。
好像过了很久,凌洛伧回头望着简若言再不复往日生气的脸庞,自己的心也好似死了一般,每呼吸一下都觉得又裂开一寸的痛。
为什么会这样,所有人,所有人都因为我而死,我究竟是哪种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