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才十二岁光景的云碧瑶,此时正昂着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不屑的看着才过自己下颚的简若言,语气中的强势清晰可见,“药材带来了吗?给我就是了,师父现在很忙,不方便见客。”接着便不由分说,一把夺过她手中包裹得严实的棕色小罐,砰地一声关了门。
简若言虽是很不欢喜被人这样呼喝,可是一想到不久就能拜师学艺,自然也没有多少闲暇生气,依旧扯着嘴角大大的微笑,蹦蹦跳跳着往回走去。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
从那以后的好几日,都不见殷南行有召见自己的意思,甚至几次上门都吃了闭门羹,这叫小小的简若言除了诧异,不安,却着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究竟是自己出在什么问题上了呢?她托着腮,一个人坐在客房里,胡思乱想起来。
今天一大早的时候,娘亲已经来提醒自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如果再见不到殷前辈的话,或许就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想到这里,她“腾”得跳了起来,打开门,直冲了出去。
不行,就算是死棋,也应该知道自己走错了哪一步。
很快边再次来到那间熟悉的红色大门前,抬起包子状的小手,这一回,她竟是使出浑身气力,大声敲打着大门,边打边喊着,“殷前辈,殷前辈你开开门,你出来见一下言儿吧。”
门终于被敲开,然而出现的又是几日前的那双令人不悦的丹凤眼。
“你还来做什么?”云碧瑶很不友好的问。
简若言大声喘着粗气,咽了口口水这才理顺了自己的呼吸,盯着她看了片刻,这才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我要见殷前辈!”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受你的冷言冷语了。她在心里暗自嘀咕道。
岂料那双丹凤眼居然溢满嘲讽的笑意,旋,白嫩的食指对着她的鼻尖,好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竟叫她脚下差点一个踉跄。“你以为你是谁!我师父又怎么可能会来见你!”
“他答应我的!”简若言依旧不依不饶,“他说过要我去找上等的地不容,然后研磨成药粉去见他,他就可以收我为徒了,他答应我的!”
听着云碧瑶刺耳的笑声冲撞着自己的耳膜,简若言突然觉得委屈不已,贝齿轻咬着粉唇,在听到她一句“真是幼稚”后,更是胸闷的的厉害,睁大双眼,努力压制住欲哭的冲动,瞪着面前这个陌生却叫人极其厌恶的女娃,“我究竟哪里做错了!”
云碧瑶冷哼一声,“错在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敢和我抢师父,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沾沾自喜,我告诉你,你的地不容,我早就让它溶于地了。”
好似被当头一棒,简若言顿时懵了似地晃了晃身子,“是你毁了我的地不容,所以殷前辈根本没有机会见到?”
听着她近乎梦呓的声音,云碧瑶终于再不想纠缠什么,皱紧眉头白了她一眼,“从来就没有人敢逆了我云碧瑶的意思,识相的,就赶紧消失。”
大门再一次“砰”的关上,她呆滞着目光,良久才听到身后娘亲的声音响起,这才拖着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步伐,转过身去。
“言儿。”江蕙如快步上前牵着自己宝贝女儿冰凉的手,心疼道,“别再想什么拜师了,看看殷南行收的这个徒弟,就算他收了你,娘都不放心把你交出去。你是娘的心头肉,怎么能让人这么欺负,就算她是云赖天的女儿又如何,一代大侠留下这样的遗孤,怕是他自己都觉得汗颜。”很明显,方才的情景,这个做娘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娘亲。”简若言呆呆的唤着,目光游散在自己的双脚和地面之间,“她毁了我的地不容,毁了我的机会。”倏地,她抬起头,突然换上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这个仇,我记着了!”
这个仇,我记着了!
简若言机械的重复着自己当年放下的狠话,思绪在下一刻又开始陌生起来。
我在说什么?在想什么?
云碧瑶满意的看着此刻呆若木鸡的简若言,依旧盯着她的双眼,“怎么样?记起来当时对我的恨了吗?其实,根本不是因为想要替殷南行打抱不平才一直对我耿耿于怀,你早就,想要雪耻才对。”
喉咙突然干涩难耐,头开始胀痛起来,明明潜意识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不要去看那双丹凤眼,却怎都收不回痴怨的目光。
身体中有两股力量在抗衡着,却在听了她这段话后,理智的弦断然崩裂,随着口中唇舌不听使唤的发出一个“对”字,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内心的真实想法还是被这个鬼魅般的女子牵了出来。
终于好似顿悟般,简若言用尽全身气力支配着自己的身体,脑袋忽然猛烈的摇晃了两下,接着撇过头,大喘着气,好像刚才经过一场恶战一般,觉得全身虚脱的厉害。“你,你卑鄙!”她一手捂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一手指着云碧瑶嘲讽的讥笑,声线因为愤怒而发着颤,“居然用这么阴毒的摄魂蛊,套取我的思想,你果然是幽道教的云碧瑶!”
尖利的笑声大作,云碧瑶甩了甩深紫色的长袖,心满意足的依靠着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干,轻轻拨弄着指尖,声音带着一层淡淡的兴奋,“我是在帮你直面自己的内心,不要再逃避,也不要再假情假意了而已,你应该谢谢我才是。”
“哼!”简若言不屑的斜眼望着她,“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否认我的资质确实高过你,不然,你不会那么担心我的出现会取代你的地位。况且,后来和殷前辈的相处,我的实力如何,他一定已经了解,二十年前对我的误解,也早不复存在。”
“可问题是,那个时候,我的任何举动他都了如指掌,包括我毁了你的地不容,可是他却还是选择站在我这一边啊。”
云碧瑶轻描淡写的声音却激起简若言情绪上极大的波澜,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女子,艰难的吞咽着这个事实真相,良久才冒出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爹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这份恩情他无以为报,所以我说过,那是他欠我的。”
云碧瑶看似平静的嗓音却透着若隐若现的愤怒,她目光深邃的盯着头顶上方那轮被阴云遮盖的新月,双手情不自禁的紧握着,“所有人,都是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