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那么爱哭。”叶子杉笑骂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宠溺,“难道是遇上什么事了?”
凌洛伧抬起满脸斑驳,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那阵酸楚,感受着头顶正摩挲着的温度,轻声回应:“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在时隔几个月后,情不自禁的在他面前哭得那么专注。想来,曾经以为会让自己流泪的只有莫过,却不知竟多了这个叶子杉,在诧异的同时,她不知是该失落还是惭愧。
叶子杉依旧凝着温柔的微笑,“没什么,你看我现在多精神。”说着就想下床,凌洛伧立刻压下他的肩膀,“别叫我担心了好吗。”
语毕,好像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抿上嘴,转身有些尴尬的坐到一边的茶桌边。叶子杉低眉轻笑,脸上的欣喜很快滴落心底渐渐化开,渲染一片。
“怎么突然想到回来了?”想了想,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凌洛伧不动声色的望他一眼,取出腰间的那张字条递给他。
看着上面几行清秀的字体,叶子杉不语,思索半天才摇了摇头:“不可能是萱儿写的。”好像明白她的猜测,他接着道,“况且你在哪里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张字条不会是从府上发出的。”
凌洛伧听着这番分析更加困惑不堪,“那究竟是谁那么了解你的动静,甚至连我藏在哪里都那么清楚!难道…”想到这里,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不可能!”叶子杉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臆测,“绝对不可能是莫过。你走了以后我几乎足不出户,而爹担心我的安慰更是加派了府里的人马,所以别说是一个活人,就算是有鸽子飞进来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
看一眼凌洛伧,发现她正满眼疑惑地看着自己,叶子杉倏地脸一红,低下头的声音忽然有些局促,“不是,那个…那段时间,一下子不见了你,我,我有些不习惯,我,我顶多就是在房间里待的时间久了点,或者,或者就是练剑的时候专注了一点…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
凌洛伧看着那一脸的不知所措,心下顿时生满愧疚,不由分说坐到他的床头,眼神居然盈满坚决,“叶不知,若是料想到我这一走居然会让你这样,我,我一定不会走。”
叶子杉眼底的惊喜转瞬便被一抹无奈遮盖,刚想说话却被突然闯进门的陆凝萱打断,“是师兄自己没用,丝帕不见就算了呗,都不知道不舍什么。居然还傻傻的在雨里找了好几个时辰!”
望着那张埋怨却心疼的脸,凌洛伧显然没打算自讨没趣,迅速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叶子杉,心里却复杂的前所未有般。
“我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这么不堪,不就是一场雨么。”
“哀莫大于心死!”陆凝萱端着一盘饭菜,一把将凌洛伧推开,自己做到他的床头,将饭菜递给他,“师兄,值得吗?”
叶子杉看看端到他面前的清粥小菜,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径直转换了话题,“这些活都说了不用你干,不然要下人干什么。”
陆凝萱不去回应那阵轻责,用手试了试饭碗的温度,勺了一口送到他嘴边,“我要看着你吃才能放心,不像某些人那么冷血,说走就走完全没考虑别人的感受。”
叶子杉没料到自己的话竟让她有了冷嘲热讽的理由,嘴里唤一声“萱儿”,不动声色的将粥碗接到自己手里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
谁知陆凝萱又上了小姐脾气,站起身终于拉着脸面对凌洛伧,“怎么了!我有说错了吗?当初走就走了,还留什么丝帕?是要师兄睹物思人吗?你怎么就能那么自私!师兄一连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怎么没见你回来探望?!现在是什么意思?是莫过不要你了吗?回来博取同情?太晚了我告诉你,太晚了!师兄他…”
叶子杉在一边使劲叫陆凝萱不要再说,见她鼓着双颊顺口溜似的越说越顺,急的气不打一处来,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声响终于将陆凝萱将要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心急火燎的跑回他身边轻抚着他的后背,心疼的询问,“没事吧,师兄。”
叶子杉愤愤瞪她一眼不做声,又咳嗽了几声,这才觉得心下通畅些许,推了推那碗清粥,靠在一边闭上眼休息。
显然察觉出其中的异样,凌洛伧也不顾陆凝萱气头上的嚣张气焰,一把拉起她走到门边,小声问:“你刚才什么意思?什么太晚了?是叶不知的身体还有什么问题吗?到底怎么回事!”
陆凝萱鄙视的瞄她一眼,眼底的仇视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明显,回头看了看依旧在闭目养神的叶子杉,终于也耐不住委屈,狠狠推了她一把,“都是你,师兄要取长宁格格了,要做驸马了,你说是不是太晚了!”
什么?!凌洛伧被这番大吼彻底吓到了,惊着神色望向一脸苦涩的叶子杉,只见他此刻也正看着自己,眼底的无奈和失落毋庸置疑。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成驸马了!自己才走了这几个月,怎么这里居然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叶不知,你居然答应了吗?你居然真的要娶那金枝玉叶了吗?
凌洛伧在心底一遍一遍的询问,只是这些话都始终说不出口,先且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就是问了,那又在寻一个怎样的答案,就连她都没想过,这样的话,又何必让三个人难堪呢。
于是在心里一番歇斯底里过后,滑过喉咙口的话语就成了变了味的三个字,“恭喜你。”
叶子杉瞪着双眼,仿佛那一日在叶府大堂,那句冷冷的“凌洛伧,不管你嫁不嫁,我都不会娶你”的话一样,将那抹绝望深埋在怒意下,却还是让凌洛伧找到越发无言以对的理由。
心好像被利刀扎的千疮百口,疼痛早已经麻木,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一回来带给自己的竟是比离开前更加冰冷的决绝。
突然觉得好生无力,那么多年坚持的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偏执,若不是为了爹在朝廷的地位,自己又怎么会违背答应过内心的誓言,娶那个长宁,做什么驸马,这些统统都是他最为蔑视的。
可是这女子的一句“恭喜你”,却比什么都迅速的断了他的任何念想,他的希望和那份情愫好像笑话般被嘲笑的体无完肤,终于失了坚持下去的执着,摇曳在不见了光亮的灰色空间中,似乎再也走不出来了。
“这就是,你要说的吗?”他嘴角下垂,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是啊,这就是自己要说的?跑了那么久的路只为了见他一面,在确定他没事了之后,居然就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全无心肝的话?可是,却为什么那么不甘心,心里明明有千言万语,明明不愿意他去做驸马的不是吗?
凌洛伧呆立在门边,好像受了惊吓般发怵。半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剑,嘴角划满嘲弄,“难道,我说别去,你就不会去了吗?”
“没错!”叶子杉干脆而有力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