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身穿银白色锦袍的少年一路讥讽得笑着跨进屋里,凌洛伧心道,这便是那个高于生了吧。虽说没有那么惊世骇俗的容貌,但也算是仪表堂堂,怎么都看不出竟是个强抢民妇的杀人凶手。
没料到屋里多了一个如此仙姿的姑娘,高于生显然愣了愣,但随即看出她对自己厌恶的神色,便收了笑,撇撇嘴不屑得看着凌洛伧喝斥道:“你是谁?”
凌洛伧撇开头看着柳清措,轻声问:“就是他吧。”于是便转身将她挡在身后,双手抱胸用懒懒的眼神看向高于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知州也只是个五品大臣,或许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就能那么狗仗人势呢?”
柳清措全然没料想到面前这个姑娘居然敢当着面这么羞辱这个男子,而高于生就更加始料未及她的出言不逊,以至于这个小屋里居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仿佛都能明显听到那两个熟睡中婴孩均匀的呼吸声。而如宝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怯怯地盯着刚闯进来的男人,眼里写满了惊恐。
终于,高于生斜眉“哼”了一声,气鼓着腮帮子大喊“来人”,便昂着头看着立刻从门外飞奔进的三个壮汉,趾高气昂的尖起嗓门,“这个姑娘不懂事,需要你们教教。”
瞬间,那三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抖了抖眉毛,拧着笑看着那几个手无缚鸡的无知妇孺,摩拳擦掌的正准备上前,却听得凌洛伧冷冷的开口,“大学士府的人也敢得罪,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壮汉瞬间石化,回头看着同样愣神的高于生不知所措,却见他很快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这个清冷的姑娘,“你是说,你是大学士府的人?”
凌洛伧提了提剑,垂眼看着剑柄似乎并不打算回应。
高于生从未见过有人对他这般怠慢,却又顾及到这个女子的身份,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偏巧此时柳清措那两个奶娃突然啼哭起来,他便一个箭步上前怒目圆睁着正准备动手,却被一剑抵喉。
连忙收起手上的动作,他小心翼翼侧过头,只见这个自称是大学士府的女子一手稳稳地举着剑,用无比轻蔑的眼神瞥着他,“你再向前一步试试。”
高于生当下慌了神,瞥着喉咙口的剑尽量不让它伤到自己,又咽了口口水,却逞强着继续摆着一副官家子弟的派头,掩饰着语气中的恐惧说道:“你居然想杀朝廷重臣的公子,你才是不要命了!”颤颤巍巍伸出手,试图将锋利的剑梢挪开,却见那姑娘突然又将剑往他喉咙探了探,吓得他当下服软,“行,行,我不上前了还不行么。”
凌洛伧待确认了他确实有意后退,才放下手里的剑,入鞘,“知难而退,还不算太笨。”
高于生哪里忍得了这份窝囊气,铁青着脸狠狠盯着凌洛伧看了一会儿,半天却憋出了一句“我们走”,这才带着这三个壮汉灰溜溜的离开了。柳清措在一边看的都惊呆了,待人走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说话,却佩服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如宝抢先叫了起来,“姐姐把坏人赶走了,好厉害。”
凌洛伧微笑的看着这对母子,又去逗了逗那两个啼哭的婴孩,这才慢慢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番,声色平缓道:“希望能够帮你制住这个男人一日是一日,你们趁着有时间快快走吧。”然后又看了眼似乎有话要说的柳清措,叹了口气,“至于报仇,你还是别想了,老老实实把孩子抚养长大吧。”
“可是姑娘,你不是大学士府的人吗?难道是缓兵之计而已?”柳清措依旧不依不饶。
凌洛伧摸着门框看了看外面青灰色的天空,散着怜悯的神色,“我确实是大学士府的人,可是这层关系却微乎极微罢了,所以除了可以暂时喝止住高于生,但只怕他还是会回来找你麻烦。”她又踱步回到柳清措身边,望着一脸崇拜看着自己的如宝神色幽幽然,“好好教育你的孩子们,这是你一个做母亲应尽的责任。”说完抚了抚孩子细软的毛发,勾勾唇角,转身离开了。
柳清措望着门口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看着自己那三个孩子,鼻子忽然一阵酸楚,却咽着眼泪低喃道:“我们回姥姥姥爷家,好不好?”
大街上,高于生碰了一鼻子灰正气呼呼地大步流星,对于身边那几名壮汉给的一些安慰人的话充耳不闻,半天过后居然板着脸看着他们斥骂起来,吓得这几个人立马闭上嘴,默默跟在他身后不再说话。路上的行人见此情景纷纷让道,他们很清楚这一行人的身份,更清楚得罪他们的下场,于是便很识趣地尽量不去招惹。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关键,停下步子招呼其中一名壮汉上前,低声嘱咐道:“快去查查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丫头和大学士府沾亲带故的,明天一大早向我汇报。”
壮汉恭敬地点头回应,立刻动身,很快就到附近马房雇了马一溜北上而去。
还是觉得气不过的高于生又回转身朝方才的村落走去,心里想着如若这个女子已经不在了那么再好不过,自己也可以将那母子四人好好修理一番,顺便也能出出这口恶气。就这么想着,仿佛可以感到出气后的爽快,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然而赶到那屋子一看,却发现里面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两张草席碍眼得横躺在角落中,高于生顿时怒火中烧,跑上前一脚就将它们踢飞,嘴里骂骂咧咧:“好你个柳清措,居然知道逃跑?!你等着,天涯海角,我就不行我抓不到你!”
当天夜里,那名壮汉就气喘吁吁回到高府,见了高于生便急不可耐地探到他耳边,将自己探查到的情况告知于他。听完情报,高于生霎时惊着神色,压低嗓,向壮汉确认所言虚实,待得到肯定时,他歪着脑袋思考了一番,突然低低冷笑了起来,“凌洛伧。”他将手抚上自己的下巴,轻轻摩挲着,眼睛里投着一丝阴冷的光亮, “落难的王府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