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侧身躲过院落里面来回奔走的下人丫鬟,凌洛伧径直往叶府的西面偏门走去。那边去的人鲜少,因此也没有家丁看门,应该不会被发现。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几步如飞的脚,她又一阵自嘲,居然真的被那个兰心激出来了,若不是她自己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可是转念一想,不离开难道真的等着成亲?或者等着叶子杉对自己视而不见才会直面自己的尊严吗?
动作幅度甚小地打开偏门,她灵巧的闪身便出了叶府。站在幽静的巷子里,她的内心居然留有一层淡淡的不舍。
就这么走了吗?一会儿叶不知发现我不见了,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担心?叶伯伯呢?会不会派人去寻我?自己总是在麻烦别人,走了还不让人家消停吗?于是从腰间取出一块几天前秀好的早菊丝帕,夹在门缝中,盼着这样便能给人一个交代。
快步来到人头攒动的大街上,凌洛伧再一次失了方向,看着这人来人往赶着早市的百姓,居然不知道该往哪走。
她看看手里的剑,还有自己这身现在看来颇有些累赘的衣裙,苦笑一声便走向附近的一家门面。
看中了一套藏青色的衣裤,正打算付钱,却突然记起自己出来的匆忙居然半文钱都没带。她不好意思的看着店主,却将手伸进包袱似乎还是在抱有一丝侥幸,没想到真的被她摸到几块硬硬的东西,取出来一看居然是三十两雪花纹银。
捏着这几块厚重的银子,凌洛伧再次错愕。不管这些钱是否处于兰心的真意,起码这确实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不然可能真的要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了。
结了帐,凌洛伧找了个地方把衣服换了便一路南下。
要去哪里?自己的武功还只是三脚猫,自然不能行走江湖,于是她想到南京城,这个被莫过称之为自己老家的地方,虽然对于他的话,凌洛伧已经告诫自己不要再相信,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对南京那么向往,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男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太举足轻重了吧。
一路走走停停却乐得逍遥自然,她自然是没有想过那天的不告而别,是让叶子杉怎生失魂落魄的几番寻找,好不容易在西面偏门处发现了她留下的丝帕,他又是怎么魂不守舍的日日夜夜看着,等着,似乎下一秒就会从丝帕里面蹦出一个人来。
面对这件突发事件,叶澜虽然始料未及,但细细想来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内。
而兰心也在凌洛伧消失后的下午悄悄离开了叶府,对此叶澜却似乎并不太在意,或者说早就有了准备,也许在他看来,这个莫名其妙横生出来的姑娘,本就不太寻常,只是没有想到她的出现却让他们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虽然不知道凌洛伧的离开究竟和她有没有关系,但直觉告诉这个男人,或多或少绝不会毫无关联。
至于那门婚事,他自然不再提起,陆凝萱也失望的回到自己的宅子里。没了凌洛伧,叶府上下好像比以往沉闷了许多,倒不是因为这个姑娘有多大动静,只是这个专情的少爷被反噬到常常一言不发。
叶子杉自然从小就看出了凌洛伧的心高气傲,但他却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个姑娘自始自终都只在乎她在乎的,其余一切,她全无心肺。
凌洛伧很快来到天津城内,在一家客栈要了一间房,她便倒在床上休息。
可能是这几日的脚程毕竟累坏了这个向来不怎么走动的姑娘,刚沾上枕头她就睡了过去,这一觉倒也踏实,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突然想在天津四处走走,本来想去南京也只是自己一时的想法,反正有的是时间何不慢慢游逛,如若找到一处好地方,还有扎根的可能,那样的话也大可不用去千里迢迢又让人触景伤情的南京了。
天津城的大街小巷,虽没有北京那般喧闹,可是也是人头挤挤,生机盎然,叫人看着都充满了活力。凌洛伧握着剑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走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还会停下来仔细看看,这样一来行走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却全然不知已经被身后正有一双黑漆漆的贼眼盯上了,正当她再次在一个挂饰小摊边停了脚,这双小贼眼便风一般窜到她身边,一个利索的抬手就扯了她腰边的钱袋。
凌洛伧倒也警惕的很,似乎发现了身边有不寻常的动静,于是伸手摸上腰,这才觉察到钱袋被偷了。赶紧扔下才抓在手里欣赏的一块青玉,她立刻在人堆里看清了一个正在没命往前跑的小身板,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
若是以前,她定是跑不了多快多远,但自从跟着叶子杉学习剑法,自己的身体素质也比以前好了很多,特别是跑起步来,可能是玄女七式的内功心法有奇效,她居然能疾步如飞,没一会儿功夫便伸手拽住了咫尺的身影。
凌洛伧一个用力将他揪到自己一边,瞪着眼睛看着这个蓬头垢面的孩子,一脸吃惊,“那么小就学会偷东西了?!”
孩子瑟缩在她手底下,大口喘着气,小脸早就被刺骨的冷风刮得红红的,吸了吸挂着的鼻涕,惊恐万状。
“我问你话呢。”凌洛伧撩起他蓬乱的头发,看了看底下这张才七八岁的稚嫩脸颊,那双小猫般可爱幼圆的眼睛竟让她一下子气不起来。于是收起凌厉的眼神,蹲下身子,她掏出丝帕轻轻擦拭着这张脸,很快,那孩子原本清秀机灵的神韵就全都出来了,可这却让凌洛伧一惊:原来是个女娃娃!
女娃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大姐姐温柔亲切的动作,终于伸出手将钱袋完璧归赵。
收回钱袋,凌洛伧却不急着走,依旧迷惑得看着这个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如宝。”
稚嫩的声音让人听着甜甜腻腻的感觉,竟叫她忽然对这个孩子有了好感,于是继续问:“那如宝,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呢?是谁教你的?”
想到她当时动作如此娴熟,明显就是惯犯,那么就一定会有幕后黑手。
“爹爹死了,娘躺在床上,没有人教我。”如宝又用力吸了下鼻涕,双眼无辜的看着凌洛伧,看得她一阵揪心。
低下头想了想,她又问道:“那你,这么偷,多久了?”
如宝没有回答,漆黑的小手居然拉住了她的两根手指,努努嘴,试探地问:“姐姐,你是不是好人?可以给我一些银子买东西吃吗?我娘病了,还有两个弟弟,我不吃东西没关系,他们还小饿不起的。”
凌洛伧一时语塞。该不该信她?她问自己。思考片刻,她站起身,动了动那只被如宝牵着的手,“带我去你家看看,好不好?”
女娃抬起水盈盈的眸子愣了片刻,终于点一下头,拉着她便往东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