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书案前发呆的司马靖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呼声吓了一跳。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个王妃,毕竟府里的下人管安佳音也称王妃,门已经被大力推开了。
那刺眼的一抹红衣让他心里一缩。还是三天前的嫁衣,三天了,她终于醒过来了。
她昏迷了三天,除了每晚他悄悄潜进去替她换药喂水,园子洒扫的婆婆帮她添置一些炭火,再无其他人去看过她。
当时给她诊治的太医说她伤了头部,不能随意搬动要静养。
而他也想观察一下安佳音会怎么做,所以才没有急着对府中现状做任何改动。
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安阳,司马靖心虚地站了起来。
那晚他看着满屋破败的布置时心中也是非常震惊,他没想到安佳音会那样安排。
安阳醒来看到那般不堪的景象心中肯定不好受吧。可是当时太医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随意搬动,他才忍了又忍没让人当时就给安阳更换居所。
而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两个水火不容的王妃呢?他还真没想好。
司马靖眼神闪烁地看着一脸冷漠的安阳。她脸色苍白,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嘴唇干裂得厉害。
想着昨夜还发着高烧的她,现在居然能如此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自己的书房,已经算是奇迹了。
虽然心中难免忐忑,但还是燃起了一丝喜悦。这样顽强倔强的小丫头才是他认识的安阳嘛!她终于再次熬了过来,就如同青山城那次。
“阳儿!”他试探地轻轻唤了一声,他可不敢保证安阳能给他好脸色,毕竟这次不比那一次,这次的罪魁祸首是他。
当时他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哪里会想到她的头会磕碰到桌角。他能说纯属意外吗?
“靖王,我的丫鬟香兰在哪里?请你把她还给我。” 安阳的语气极为冷淡,眼神如淬了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她居然叫他靖王,司马靖的心一抽,这是连哥哥都不肯叫了?她就那么恨他吗?
司马靖的脸色随着她的一声靖王立刻失去血色,表情尴尬地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阳儿妹妹真的不傻了。他这么多年最大的梦想,就是哪一天他的阳儿妹妹清醒过来,不再只知道吃。
就算不能大好只要能认得他,叫他一声立青哥哥也好啊。虽然他真名不叫司立青,但他还是希望他永远是她心中那个立青哥哥。
如今真的梦想成真了,她不傻了。但她不叫他哥哥了。跟他疏离了或者是恨他了吧!
他上前两步,欲扶安阳坐下。不想安阳一个侧身避开他的触碰。司马靖手一僵,心口一阵憋闷。
“阳儿!可是还在怨恨立青哥哥?”司马靖声音暗哑了几分。
是因为他大婚之夜没去她的房里?还是因为他那一脚?
他有心道歉,但又实在拉不下那个脸,还想维护一下作为男人的那一点儿尊严。
司马靖眼中蒙上一层雾色,心口闷闷的难受。他是真的后悔了,但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历史不会重演,时间更不会倒流。
不善辞令的司马靖憋了半天:“阳儿,你听我解释!我……”。
“不必费心解释。没必要。”司马靖话还没说完就被安阳打断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我的丫鬟香兰,请你把她还给我。”
安阳的冷漠决绝让司马靖整颗心都抽搐了起来。她的眼中不带一丝温度,是那样的凉薄。
司马靖不是没想过安阳会生气,但没想到她会如此绝情,居然连解释都不想听。
他宁愿她如安佳音一样,不开心了就发发小脾气,撒撒娇。可是她没有,她选择了冷漠。
司马靖脸色更加苍白,他早就该想到:以安阳的性格,眼中又怎会揉进一点儿沙子。她又怎会轻易原谅他。
她不是软弱的安佳音,她是坚韧倔强的小老虎。她何时认输过?不论是习武、游泳还是学习诗书功课,哪一样不是拼尽全力,做到尽善尽美。
如今她所遭受的一切又怎会轻易地说一声算了。
司马靖表情悲戚紧抿着唇,盯着安阳的眼睛泛起了红色血丝。道歉的话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靖王爷,我再说一遍,把香兰还给我。”
安阳看他的眼神还是不夹杂半点儿感情,她不同于那些养在深宅大院的大家闺秀,既不是刁钻跋扈的骄纵小姐,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乖乖女。
她的爱人不该是有瑕疵的,心中不该藏有其他女人。
在她躺在那个冲刺着难闻的霉味的破败小屋时,她就已想清楚了自己要什么,自然没兴趣再听他那些苍白无力的辩解。
再冠冕堂皇的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敷衍。
感情这东西谁能说得清,既然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她,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该放弃的就该快刀斩乱麻,哪怕是万般不舍!遗憾就留给放不下的一方吧。
安阳从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她现在只想保护好她在乎的人,其他的无所谓了。走出这潭泥潭,自然会有更澄澈的清泉。
爱情这东西不比其他,丢了就是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心再痛也要放下,覆水难收的道理她懂。
“我不是来听王爷找说辞的。我只想知道香兰好好的。请王爷不要误会,我不会再打扰你和你的心上人恩爱。”嘴上说着狠话,但安阳的眼神明显闪烁了几下,
“那晚的事是安阳自不量力了。还请王爷见谅。放心!绝无下次。”
“阳儿,你……”司马靖声音都颤抖了,虽然他自她痴傻之后她在他心中的位置确实变了,这骗不了自己,可是让他就这样放手他还舍不得。
“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把香兰放了。我不希望她有事,她是无辜的。”安阳看他一直不说话,压下心底的不适,放缓了语气。
其实谁又能知道外表坚强的安阳,此刻心中有多么痛苦煎熬呢!
香兰帮她摆脱了药物的控制,可是她却没能保护好她。那个小丫头那么瘦弱,她是真的担心她被害得太惨。
会不会是因为她帮自己的事被发现了?她可还好?安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过了好一会儿,司马靖捂着胸口的手才缓缓放开。“阳儿,你必须先听我解释。”
他抬起右手轻轻揉了一下突突乱跳的太阳穴,示意安阳坐下来慢慢听。
安阳无法,毕竟香兰还在他手上,她不得不配合。她在书案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却是一阵阵不断席卷而来的酸楚。司马靖也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招手,身边的青峰附身过去。就见他在青峰耳边吩咐了几句,青峰别有深意地看了安阳一眼,快速离去。
司马靖亲自给安阳倒了一杯茶,递过来时手有些发抖。
“阳儿,那日的事是我不对。是我一时冲动了,该受罚的是我。
至于你的丫鬟,我已经派人去领了。她很好,你不用担心。”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安阳的表情。
安阳没有看他,美眸下垂,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知道你病着的这几年,我有多担心吗?我没有一日不盼着你好起来,但一晃三年多过去了,你的病一直没有起色。”
司马靖顿了一下,“其实我以为你……好不了了!所以父皇逼我成亲,我才娶了佳音,并把你也接来王府,方便照顾。
不想上天眷顾,你的病好了!我真的很高兴,真的!”司马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表情悲戚。
这个的女孩怕是很难哄回来的。何况安佳音也不会善罢甘休。
“阳儿,不要怪立青哥哥娶了你妹妹。她这些年对我也算有情有义。要不是她和郡主,我恐怕也没这么顺遂过活。”
这话听在安阳耳里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有情有义?且不说我如何?那我父亲,母亲,外公,舅舅,还有走时只有九岁的弟弟就是无情无义吗?这样蹩脚的借口真的有必要说出来吗?”
安阳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我不想跟你讨论什么恩恩怨怨,你们两情相悦也好,互利互惠也罢。你娶她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我只想讨回她欠我的。我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母女所赐。这是我和安佳音的私事,我希望王爷不要插手。”
安阳擦了一下没忍住滴落的泪珠:“还有萍儿,我还要让她给我一个说法,萍儿哪里去了?她们把她怎么样了?安佳音我是一定会去找的,这个与你有没有娶她无关。你最好不要参与,否则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安阳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哽咽,泪水终究是不受控制地决堤。
萍儿的事让安阳都不敢细想,怕是凶多吉少了吧!毕竟这么久过去了,她一次都不曾出现过。只要她安阳还有一口气在,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司马靖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如纸,而是面如死灰。他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他的解释苍白无力。
他觉得有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心口上,呼吸越来越困难。
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对安佳音到底是什么感情,感恩大一些吧!还有就是她的那张脸实在与当年的安阳太像了。
她在他心中更像是昔日安阳的影子。但安佳音在他面前的小鸟依人,乖巧体贴,又是安阳所不曾有的。若让他放弃安佳音,那他也做不到。
尽管安阳站在他面前时,他的心总是能立刻被填得满满的,哪怕今时今日的安阳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仙人之姿。
他的心揪痛得厉害,安阳说安佳音母女害她呆傻,他现在是信的。
毕竟南华郡主与安镇远的事人尽皆知。这种后院的腌臜事,他在皇家长大的人当然比常人更能体会。
这是一个死结,她们姐妹的仇恨怕是没那么容易化解。可让他放弃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他又实在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