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倒是不太在意这些,旁人说几句又如何,她家夫人又不会因此扣了她的月钱,嚼舌根的反而要受罚,只当自个听不见,又不损失什么。
只是春庭在院子里的人缘就渐渐差了起来,平日里跟她走的近的也就只有之前认识的那几个并一个梓文罢了。秋枝有些不平,都叫春庭细声细气的劝了回来。
这一路上春庭倒是学会了不少东西,比如有的时候冲动不可取,有些事情忍下一时,只会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吃些亏,真较起真来,吃亏的又不是她自个,旁人自作自受同她有什么干系?
不过春庭虽然在这些小事上忍得,脾气却是大不如从前,连秋枝都察觉到了。春庭能忍得旁人说三道四,但不是在她面前胡诌。背地里有多少小动作春庭不管,可要是当着她的面说了她的闲话,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不过三四日的时间,原本东厢的小丫鬟只留下两个,剩下的不是发卖出去,就是分配到浆洗房去,东厢算得上是大换血。一时间,春庭在院子里头成了比环晴还叫小丫鬟们畏惧的角色,连白浣茹都调侃她当时不该叫她去东厢伺候宴哥儿,该叫她管教小丫鬟才是。
三个乳娘倒是都瞧着本分的很,春庭虽然看着漫不经心,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这三人,见她们将宴哥儿伺候的妥帖,也就不说什么,有什么小动作春庭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就是了。
这样的日子太过平顺,有时候春庭都觉得那半年的时光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她不曾坠下马车,不曾与罗御和庄路相交,她只是一路平安的跟在白浣茹身边,半分波折都没有的到了淮阳。
可无论是外面纷飞的流言还是小丫鬟们畏惧的眼神,都能瞬间将春庭拉回现实,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那些时日都是真实存在的。
一晃眼就过年了,这是头一回在淮阳过年,白浣茹初来乍到,又是刚生育完没多久,虽是宗妇,可到底是年轻了些,中馈暂时还没交到她手上管着,而是四房的夫人贺氏掌权。
苏家如今在老宅里面住着的统共是五房住在一起,苏翰然这一支是长房,二房五房是三太公的两个儿子,三房四房的爷们是四太公的一对双生子。
三太公是庶出,他的儿媳自然是不能掌管中馈的,三房的媳妇又是个性子软弱的,故而这么多年来都是四房的贺氏管着中馈。
苏翰然带着家眷南迁,白浣茹挺个肚子初来乍到,自然是压不住贺氏这个地头蛇,但她那会就快要生产了,哪还有功夫去管这档子事。这会她月子也做完了,身子也养好了,有些事情,就该细细盘算盘算了。
打春庭跟在白浣茹身边起,不论是在安国公府还是在苏府,这么多年来今年还是头一回过了这么清闲的年,事事都有旁人操心,白浣茹院子里这些人只管等着过年时热闹一番就是了。
从苏翰然一行人到了淮阳之后,贺氏算得上是对这一房尽心尽力,无论是白浣茹生产的时候还是过年备下的东西,送来白浣茹这边的都是上好的,就连春庭几个过年的新衣裳都在往年的份例上多出了一套。
秋枝拿着几件橘红色的小袄,在身上比量了一番,“这颜色倒是鲜亮,料子也好,就是样子太素了些。”
“这便是顶好的了,就是夫人平时太纵着你了些,才叫你挑三拣四的。”春庭将自己的衣裳叠好放回柜子里头,回头道,“你下午出门之前把衣裳放那吧,我这两日有空给你在袖口和前襟上绣些东西,保准让秋枝姑娘啊,穿的漂漂亮亮的。”
秋枝眉开眼笑,“那便劳烦春庭姑娘了,今儿去取那套簪子的时候,我多给你带几朵绢花回来。”
春庭戳了戳秋枝的额头,“别在这忽悠我,快去快回,还有不少事等着你做呢。”
秋枝走了,春庭就拿着花样子在她那件袄子上比量了一番,定了绣什么花样子之后就收拾东西往东厢那边去了。
见春庭过来,三个乳娘都还算热络,都不是蠢得,年前白浣茹将她们几个都留下来了,过年的时候还给了厚厚的封红,那等到过了年定然就要定下来留的是谁走的是谁了。
贺氏笑道:“还得是春庭姑娘这样娇嫩的年纪才撑得起这样鲜亮的颜色,我这把年岁的人穿就是老黄瓜刷绿漆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春庭也笑着回道,“这是秋枝的衣裳,她说这样子太素了些,自己针线又不好,我拿来给她绣几朵花。”
“春庭姑娘和秋枝姑娘的感情还真是好,是我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呢。”马氏笑着接了一句。
朱氏还是老样子,倒是不像前几天还要接一声冷哼,但也是冷淡的很。春庭见怪不怪,坐到自己平时坐的地方,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用余光瞄着三个人。
东厢里表面依旧平静,实际上却是暗潮涌动。三个乳娘明里暗里较着劲,小丫鬟们噤若寒蝉,唯有春庭还悠哉悠哉的。东厢里看不出半分有马上就要过年了的氛围,反倒有种风欲来山满楼的气势......
大年三十那天几房都凑到一起,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宴哥儿今个也要跟着去的,白浣茹逗弄了摇篮里的娃娃好半天,才直起身来,指了朱氏道:“今个儿人多,几个小丫头都没经过事,难免伺候不周,你便带着宴哥儿,别叫宴哥儿着凉受惊了。”
白浣茹没明说,但大伙心里都清楚,这就是要定下来朱氏的意思了。
贺氏和马氏脸色大变,朱氏往常惯来是沉稳的人,这会也忍不住面露喜色,扬声道:“奴婢定当将小少爷伺候的妥帖,请夫人放心!”
春庭自然也是要跟着的,说起来这还是她到了淮阳之后头一次出院子。自家院子里流言都传的满天飞,外头还指不定把她说成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呢。有些麻烦不是解决不了,但是能避就避,省的每天劳神劳心,日过的悠闲自在就是了。
白浣茹领着人到的时候,其他几房的人都到了。五房的高氏端着茶盏瞟了白浣茹一眼,嗤笑了一声,“翰哥儿媳妇怎么来的这么晚,可别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还是回去修养修养吧。”
“五婶婶说笑了。”白浣茹落座,“宴哥儿到底还小,小孩子难免娇气些,便耽搁了些时候。”
高氏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她长子的媳妇进门三年了肚子还没一点音讯,白浣茹刚到淮阳没多久就生下了个大胖小子,她如何不眼红?况且白浣茹月子里的时候苏翰然巴不得日日守在她身边,叫其他几房的媳妇全都沉不住气。
跟着白浣茹来的是环晴和秋枝,白浣茹身后面有环晴站着就成,秋枝在旁人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地蹭到了春庭身边,见高氏开口了,悄声道:“说话的这是五房的老夫人,她身边那个是五房的九爷的太太。那边穿红衣裳的夫人是五房的七夫人。”
春庭望过去,既然都是五房的夫人,那就该都是高氏的儿媳妇才是,可一个坐在高氏身边,另一个却坐的那样远。五房的七爷才是高氏的嫡长子才对,酒业不过是个庶出的,怎么论都应该是同七夫人更亲近些才是啊。
见春庭面露疑惑,秋枝憋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等回去了我在跟你说。”
贺氏那帕子掩着嘴笑,“原来是宴哥儿来了,快叫我瞧瞧,翰哥儿把儿子当宝贝似的,我倒要看看这娃娃难道是金子做的不成?”
几句调笑,场面便轻松了下来。方才高氏的发难就此揭过不提,众人都围着宴哥儿看了起来,必然是赞不绝口,不过还是个三个月大的娃娃,就差让这帮女眷们说成了个文韬武略的英才了。
贺氏乐意给白浣茹台阶下,白浣茹虽说不上感激,但也友善的朝着贺氏笑了笑。刚才发话的都是长辈,偏他们大房只有白浣茹这个做媳妇的小辈在,虽说占了嫡长二字,提起白浣茹来也只当她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家,饶是挽了夫人髻那也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哪能掌什么大事啊。
要不然,梁氏怎么还把持着中馈不肯放手呢?
单是辈分,白浣茹就矮上其他几房一截,可论起手段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春庭最厌烦这些人说话说一半藏一半,次次都要去猜那话里有话是什么意思。秋枝是听惯了这些人说话的,可春庭习惯了说话直来直去,这会听几个夫人言语机锋听的头疼。
低头看宴哥儿,小娃娃安安静静的躺着,来之前吃饱了没哭也没闹,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就睡着了。
白浣茹见状就让朱氏和春庭领着宴哥儿去后面,前头女眷闹哄哄的难免吵到孩子睡觉。
春庭应了,跟在朱氏身后,转身的时候却听见不知从哪飘来一句,“瞧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也没见有什么姿色,还当自己是个金贵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