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怯生生地看了看罗御,又看了看环晴,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罗家的小侯爷缺那几块点心?说出去谁信,他想要什么样的点心没有,偏要这驿站里的厨子做出来的粗制滥造的点心?京中最好的七品斋的点心摆到他面前他都不稀罕瞧一眼,这会子发什么疯。
环晴笑了笑,领着春庭给罗御行礼,“小侯爷说笑了,若是小侯爷没有旁的事情,奴婢们就退下了。”
“小爷什么时候跟你说话了?”罗御走到路中间,指了指春庭,“爷问你呢,点心呢?”
春庭无意识地往环晴身边靠了靠,“回小侯爷的话,点心,点心交给夫人身边的迎香姐姐了。”
春庭说的这个夫人自然指的是庆安侯夫人,罗御听后不知自己嘟囔了句什么,复又扬声道:“爷没收到便不算数,明个再拎了点心来,小爷等着你来道谢。”
说完,罗御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春庭和环晴在原地面面相觑。
“小侯爷这是,什么意思?”春庭迟疑着问了一句。
环晴努力摆出一幅处变不惊的样子,“小侯爷叫你明个拎了礼盒亲自去给他道谢。”
春庭深觉不可思议,若是罗御想要她道谢,方才说也无妨,若是想要那几枚点心,回去同迎香要就是了,何苦来为难她。
点心不要钱的吗?!
环晴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什么时候碰见过罗御这般难缠的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还在这愣着做什么,回去禀了夫人啊。”
白浣茹听了罗御的反应后若有所思,待到用过了午膳后才说道:“既然小侯爷都这般说了,我们也不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明个我领着春庭走一趟,免得又遭人拦下来。”
春庭皱眉,“夫人还有孕在身,何必为了这一点小事劳动......”
白浣茹挥了挥手,“并非小事,她今日能下你的面子,来日就能下我的面子。况且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此次叫环晴与你一道去的确有些不妥,合该是我亲自出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春庭也不好再推脱,只能轻声应了,服侍着白浣茹歇晌,便退到外间去候着了。
秋枝到晚间才知道这事,一整日都耗在几个小的那边,都没腾出什么时间来出去打听消息,若不是她开口问,只怕春庭都不愿跟她提起这事的。
“这小侯爷打的什么鬼主意,做什么非要难为你啊。”秋枝抱怨了几句,“统共才能在这驿站歇晌三天,这回可好,要抽出来两天跟他打交道。”
“莫说这个了。”春庭打断了秋枝的话,“棋语几个怎么样了?前两天本就惊着了,今个你去同她们说这个指不定做什么反应呢。”
秋枝往椅背上一靠,“可不是,都吓了一跳,书木那憨丫头半晌没回过神来,还当我要捅了她们几个呢。”
有春庭的例子在前头,白浣茹便使人购置了几把小巧的匕首给身边这几个丫鬟分配下去,权当是防身用了,不说真到了危机时候能起多大作用,好歹带在身上也能叫人安心些。
正巧秋枝今天不用当值,几个小丫鬟那边就是她送过去的,都是没经历过什么的小丫鬟,秋枝难免要留下安抚几句,连带着聊些旁的事情,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两个小姑娘又聊了几句,便都歇下了,春庭本就心宽,躺下不过片刻就睡熟了。
春庭睡得安稳,住在离她不过两个房间远的白浣茹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外头的事情大多都处理完了,苏翰然今夜自然是歇在白浣茹这边,见白浣茹这般,便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哪不舒服?”
白浣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她自有孕起脾气就不似之前那么好,苏翰然是已经习惯了的,极为自然地讲她揽在怀里,“若不是身上不舒坦,那便是有什么烦心事?夫人不妨与我说说?看小的可否能为夫人解忧?”
白浣茹略想了想,翻过身来正对着苏翰然,“你同我说说,罗家这位小侯爷是个怎样的人?”
“逸安?怎么突然说起他来了。”苏翰然略有些差异,但还是顺着白浣茹的话说了下去,“逸安虽性子顽劣了些,为人虽算不上心地纯善,但人是不错的。我记得幼时才启蒙的时候,我与逸安是同一个夫子授课,那时夫子还对他赞誉有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变化的?苏翰然想了想,他记得是他十岁那年,那时的罗御才将过七岁的生辰,正是小男孩最好动的时候,他偷偷带了小罗御去街上顽耍,却正巧碰上和别的夫人相约去买脂粉的庆安侯夫人。
苏翰然不大记得当时庆安侯夫人那时都说了什么,大抵就是训斥罗御为何不顾学业,只知玩闹,将来能成什么大事?
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庆安侯夫人便苛刻成这般......
也是从那之后,罗御便迅速变成一个性格顽劣的孩子,叫庆安侯见了都觉得头痛不已,几番责骂都不见罗御有所收敛,干脆就放任自流。
白浣茹听了之后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那他身边可有通房妾室不曾?”
苏翰然被白浣茹问的一咽,黑暗中与白浣茹对视了一眼,“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你只管说便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白浣茹捅了捅苏翰然,目光如炬,看得苏翰然有些不自在。
“逸安房中的事,我不大关注,也不怎么打听。”苏翰然想了想,“不过逸安倒是洁身自好的,平日里虽胡闹了些,但不曾去过花楼这等地方,他也不过才十七,想来身边应当不至于太乱才是。”
苏翰然说得肯定,白浣茹窝在他怀里不再发话,苏翰然当她睡了,仔细地替她掖了掖被子,揽着怀里的妻子亦陷入沉眠。
白浣茹却还是没睡着,仔细思索着苏翰然方才说的话。原本她以为罗御是因为生性风流,见了春庭这般忍不住逗弄几句,故而她尽力拦了罗御同春庭接触的机会。况且两家人本就交集不多,能有什么机会。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春庭偏是叫罗御发现了有带到了三川来,罗御又是这般暧昧不清的态度,叫她如何作想?她身边的丫鬟没有给人做小的道理,罗御他再有能耐还能把手伸到她这个做表嫂的身边来不成?
春庭早就养成了习惯,天才蒙蒙亮便起了身,收拾妥当后便往厨房去,拎了同昨日一般的礼盒出来,到白浣茹的房间的外面候着。
白浣茹洗漱妥当,见春庭规规矩矩地坐在外厢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好笑,朝着春庭招了招手,叫她跟在身后。
白浣茹一手叫环晴扶着,一手搭在后腰上,虽说夏日的衣裳轻薄,但白浣茹的衣裳大多宽松些,这般倒不显怀了。
这会出来迎的还是迎香,只不过今个又白浣茹在,她自然是恭恭敬敬地把人请进屋里去。庆安侯夫人不聪明,但她也知道和白浣茹撕破了脸不是什么能让她愉悦的事情。
见白浣茹进来,庆安侯夫人脸上挂着热切地笑脸迎了过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你还有着身孕,有什么事情使了丫鬟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劳动一趟。若是觉得闷了,我去你那边找你就是了。”
“哪能叫舅母劳动呢。”白浣茹笑着说,“前两日身子不大舒坦,也没来拜见舅母,若不然早就该来同舅母见个礼才是。”
白浣茹坐在庆安侯夫人下首,四处看了看,“怎么不见逸安?昨日未见到他,原本说的要我这丫头同他道声谢也耽搁了。”只字不提昨日春庭和环晴来过的事情。
白浣茹不提,庆安侯夫人自然也是不好提起的,她总不能说你的丫鬟昨日来过了只是我不想见吧?
庆安侯夫人低头喝了一口茶,“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哪里就要这么大阵仗,你的心意啊,我代御哥儿心领了。”
既然庆安侯夫人这么说,白浣茹自然乐得其见,顺着庆安侯夫人的话说了几句,让春庭把东西放下就要离开了。
“怎么这般就走了?小爷可还没听见你这句道谢呢。”罗御掀了帘子进来,正巧拦在白浣茹一行人前面。
白浣茹难得露出不耐的神色来,不过就是一瞬,转眼就又是一幅笑意盈盈的模样,“既然小侯爷来了,春庭,还不快给小侯爷道谢?”
春庭从白浣茹身后走出来,直接跪到罗御面前行了个大礼,口中道:“奴婢谢过小侯爷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罗御被吓了一跳,连忙要伸手扶春庭起来,可手伸到一半又想起男女大防来,手便又缩了回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白浣茹依旧笑着,“小侯爷不必如此,这礼小侯爷受得。论身份,春庭是下人,你是主子;论情分,你对春庭有救命之恩,这礼,是春庭该做的,也是小侯爷该当的。”